同僚說:小將軍傷了根本。大將軍府不能就此沒落,定然是指著熱孝之期,早早讓陸二公子娶個新婦綿延子嗣。
“嗯?”陸錚沒得到她的回答,三兩步上前站在她麵前,勾著頭看她,這次看清了她脖子上的勒痕,眼神暗了暗,手不由自主地抬起來,想要撫去那淤青。
崔禮禮直直望進他眼裡:“上輩子,你忙著娶妻生子呢。”
陸錚的手一頓,改為拍她的腦袋:“一聽就是杜撰。我這種人,夜夜宿在桃花渡,誰嫁?嫁進桃花渡裡陪我胡天胡地?還是嫁進陸家守活寡?”
“你不是這樣的人,何必非要搞到如此地步?”
“喲?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最清楚了,”他賴賴地笑著看她,“那你嫁嗎?”
這句話問得又輕又快,似乎是在玩笑。
她一怔,輕笑了一下,繼續往前走:“我這輩子不嫁人。”
這個答案,陸錚早就料到,並沒有太多的糾纏,反而問她:“那你上輩子呢?嫁誰了?”
“上輩子啊,我嫁給了沈延。”崔禮禮沒準備遮掩,反正這樣一句話,誰又會真的信呢。
陸錚果然沒信,笑道:“他可是欺負你了,讓你這輩子死也不嫁人?”
“他沒欺負我,隻是死得太早了。讓我守寡十八年。”紅色的大氅太長,一直拖在地上。她將大氅纏在手臂上,輕快地跳過一個小坑,“所以這輩子,我誰都不嫁,要享儘人間繁華。”
走出十幾步,發現陸錚沒有跟上來,她又轉過頭去看他。
他穿著一身湖藍的織錦長袍,神色難辨地站在皚皚白雪之中,倒襯得整個農舍都白得刺眼。
目光沒有落在她身上,反倒是偏著頭望著一旁的籬笆出神。
想追問她說的是真是假,卻又不敢。
怕是真的,那麼她心裡不會再有任何人,更怕是假的,那就說明她的心裡沒有他。
良久,才提起精神,追上她:“你準備如何對付扈如心?”
“怎麼對付?眼下她被禁足,我還要在寂照庵裡待到頭發長出來。”一說起這個,崔禮禮有些沮喪,低聲罵了宗順帝一句“狗男人!”
“燕王這個異姓王不好惹。”陸錚緩緩說道。
扈少毅原隻是一個禁衛,多次救下先帝,不知先帝是老糊塗了,或是彌留之際有了慈悲心,竟在遺詔中說要宗順帝封扈少毅為異姓王。
扈少毅也隻有一個獨女,封燕王之後也再未生下子女。扈少毅對這個女兒極為寵溺,扈如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不少公主過得放肆得多。
“我就想不通,燕王權勢滔天,為何不求聖人直接賜婚給扈如心?”
“這也是我感到奇怪之處。”陸錚替她掀開馬車簾子,“你可想過你家究竟有什麼讓縣主非要不可的東西?”
崔禮禮遲疑地搖搖頭:“我家除了錢,再沒什麼特彆的。”
“生庚之事,如今看來更像是一個借口。你可知你崔家家產有多少?”如果縣主衝著錢去,想必崔家家產蔚為可觀,甚至,富可敵國。
“我還真不清楚。都是我爹在打理,家中從不缺銀子。”崔禮禮思索著。
陸二這麼一說,倒提醒她了。
她記得崔萬錦被查緡時,王管事拿過賬本來。當時看著賬上的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多。就烤鹿肉那日,爹回來說有了進項,今年能過一個好年了。
她搖搖頭,甩了甩滿頭的細細碎碎的小辮子,挫敗地坐在馬車裡鬱鬱不歡:“反正這段日子我哪裡都去不了,要在尼姑庵裡當一年尼姑。等能出去了,再想怎麼對付扈家吧。”
陸錚突然探進來一隻手,揉揉她腦袋,又抓著她的小辮子拽了兩下。
崔禮禮護著頭發,哎呦了一聲,嗔怪道:“你乾嘛?剛編好的辮子。”
“聖人說的是頭發長了,又不是說要等你的頭發長長了。”陸錚得逞地笑著,像是抓了老鼠的貓,“扈如心剪了你頭發,又沒剪你的腦子。枉我這麼遠給你送玄夷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