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手中的兵器泛著寒光,漸漸地向鞏家遺孀圍攏。
忽地,一道清亮的女聲說道:“鞏家遺孀,我有話問你。”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嬌俏少女,穿著一身織錦的小襖,滿頭的珠翠,模樣甚是豔麗動人。一看就是誰家的千金小姐。
崔禮禮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再要往前走,被士兵攔住。
那女子不識得她,卻覺得莫名的親切:“這位姑娘,還請說。”
“小女子有幸與鞏執筆喝過一頓酒,聽過他擊盆而歌,震撼於他的文人劍心。我匆匆備了薄酒一壇,不知可能送他一程?!”崔禮禮說著,從身後取出一小壇子酒,晃了晃。
鞏家遺孀眼眶一紅:“難得還有人肯來送他......”
報喪那日,首座汪忠成說是要為他奏請聖人,追封武將。然而七日過去,毫無音訊。
今晨頭七出殯,銀台司的人竟無一人前來相送。世態炎涼,鞏一廉惹了不該惹的人,聖人不點頭,誰又敢輕易出頭?
“哪裡來的不知死活的小丫頭,”那將領一亮大刀,怒道:“我等奉命抓鬨事之人,豈容你在此作亂,一並抓走!”
“要抓她們,先抓我們!”有人喊道。
眾人回過頭一看,隻見十餘名穿著圓領官袍的男子大步走來。
正是祝必、荊學平等人。
“崔姑娘,你九春樓的西風烈實在難買。”祝必拍了拍手中的酒壇子,遂又揚聲對台上說道,“銀台司來晚了,請嫂夫人恕罪!”
荊學平道:“這幾日我等忙著抓捕販賣底耶散的凶犯,差點錯過了頭七祭奠。”
百姓們聞言,又再次聚攏過來,將戲台周圍圍得水泄不通。
銀台司執筆,除開麵聖和祭拜,鮮少穿官服。他們穿戴整齊,提著酒壇子走上戲台,台子上的士兵見了官服,心中生了退意。
祝必道:“首座他說他無顏見你。托我等代為祭奠。”上書奏請追封武將之事,被聖人駁回,汪忠成也沒有想到。
“我明白......替我謝過首座......”鞏家遺孀胡亂點點頭,淚珠紛紛墜落。
荊學平問道:“鞏兄牌位可在?”
鞏家遺孀身後的兒子,緩緩站了出來,那孩子小小的臉上還掛著淚珠,手中緊緊抓著的,正是鞏一廉的牌位。
執筆們撕開了酒壇的紙封,西風烈乾燥的酒香飄了出來。
“銀台司——執筆祝必。”“執筆荊學平。”“執筆何泰來”“執筆趙守約”
......
眾人一一報了名號,又舉起酒壇:“今日弟兄們以好酒送鞏兄一程!”
“西風烈烈秋寒重”
“鐵馬金戈戰鼓隆”
“壯士悲歌催淚下”
“鐵骨錚錚傲蒼穹”
執筆們高聲誦著,將酒緩緩撒在牌位之前。
頓時,酒香滿地。
“砰,砰,砰,砰”
執筆們擊壇而歌。
“世事奔忙,誰弱誰強,行我疏狂狂醉狂。
百年嗬,三萬六千場。浩歌嗬,天地何洪荒。
白駒世事笑奔忙,悄悄憂心空斷腸,
何以解憂曰杜康,醺醺鎮日任疏狂。
會須一飲三百觴,如山大事頓相忘!
......”
這歌,崔禮禮在九春樓聽他們唱過。
彼時她覺得是一群不得誌之人借酒澆愁,今時今日,他們唱得悲壯而愴然,她竟跟百姓們一樣,聽得淚流滿麵。
隻是......
銀台司執筆都到了,陸錚又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