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大掌壓住他肩膀:“你這麼虛,喝光了才準跟我走。”
鬆間吃痛地勾著脖子,苦著臉將那碗藥喝了個乾淨,咋著舌,哈著苦氣:“公子,該出發了,您行裝還未收拾呢。”
“帶上幾件衣裳就是。”這一趟必然要輕馬快行。
“昨晚樊城那邊的消息回來了,說是城中大亂。已有駐軍去鎮壓。如今算是穩住了。城中能逃的人,都逃了。”
陸錚點點頭。
亂是遲早的事。
邯枝南下不過是爭一時之財富。
而底耶散攝人心智,若不除儘,終有一日還會更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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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家的禁令來得快,去得也快。
崔萬錦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般。除了那日刑部來人詢問了幾句,就再沒有人來過。原本還準備去求嶽父找人通融通融,誰知什麼銀子都沒花。
謝大人來過一趟鋪子,問了問王文升的事,好像也很吃驚。
崔萬錦早早就備下了要分給謝敬才的那部分利錢。將銀票遞了過去,又加了幾張才又道:“承蒙謝大人多年的照顧,這一份是您的紅利,這一份是您的車馬錢。”
謝敬才滿意地點點頭,拍拍崔萬錦的肩:“崔爺踏踏實實做生意,彆的最好不要沾染。就能保你衣食無憂。”
“是。”
送走謝敬才,崔禮禮從鋪子閣樓裡下來。
目送著謝敬才的背影,她有些憂心。如今崔家已騎虎難下。這首富的名號、家中的銀錢,不過是表麵風光。不知何時就會被聖人查抄了去。
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待到聖人棄如敝履時,隻怕崔家上下無一人可以幸免。
“爹,”她拉著崔萬錦道,“你可想過把生意做賠?”
崔萬錦挺著便便大腹,詫異地問:“禮禮,你可是生病了?為何要做賠錢的買賣?”
“不賠錢,您跟謝大人就始終分割不開。若謝大人出了什麼事,咱們崔家隻怕也要遭殃。”崔禮禮又添了一句,“就像王文升一樣,他販賣底耶散,我們崔家也要受牽連。”
崔萬錦沉吟不語。深吸幾口氣,難得斬釘截鐵地拒絕女兒:“生意上的事,你少管,我自有打算。”
崔禮禮再要多說,崔萬錦目光微慍,一口回絕:“你隻需顧好你的九春樓就是了。”
回到九春樓,吳掌櫃迎出來道:“東家,有個貴人等了您很久了。”
“是什麼人?”
吳掌櫃搖搖頭:“從未來過,一來就說要找您。”
崔禮禮快步走上樓,春華和拾葉跟著進了屋,一看。
竟是韋不琛。
拾葉垂下眼眸,看著桌上擺著一枚金簪,目光微動。
原來真是在韋大人那裡。
“你們出去吧。”崔禮禮讓春華和拾葉在門口候著,自己坐下來替韋不琛衝了一碗火前茶。
“韋大人,請。”
“你有些大意了。”韋不琛將簪子推到崔禮禮麵前。
簪子上確實刻著一個“禮”字。
“我原本讓拾葉去取的,想不到拾葉被絆著了,簪子在您這裡。”
韋不琛道:“十五那日搜沈延身,就順道取了回來。”
崔禮禮伸手去取那簪子,卻被韋不琛一把握住。
那手有些涼。引得她心頭一跳,抬眸看他,滿是不解:“韋大人今日前來,是來討還人情的嗎?”
“不是。”韋不琛鬆開她的手,又道,“就算是,你莫非就會真的兌現承諾嗎?”
崔禮禮站起來,將簪子隨手一拋,當的一聲,落在妝奩上。再轉過頭來笑著:“我儘量。”
“你要離陸錚遠一些。”韋不琛道。
“韋大人何出此言?”
“你替他查底耶散。但是這條路走不下去。背後牽扯太多,必有性命之虞。”
她站在窗邊,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去。
韋不琛想了想,走向她身側。
“你看,”她玉手一指,窗框下有幾十隻螞蟻,正舉著一隻大蟲子的屍體,往窩裡搬。
“韋大人,但凡有良知的人,在繡使裡都實在難熬,不妨跟我們一起,做一隻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