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三四步的距離,其實她很想推門進去問清楚,哪怕生氣質問母親,是不是把她當成聯姻的工具了。
實際上,阮皙低垂下眼睫,掩藏好微顫的情緒,隻是安靜折回了自己房間。
*
夜晚八點半,漆黑的窗外雨徹底不下了。
緊閉的門被敲響兩聲,除此之外就靜得落針可聞。
阮正午被晾在走廊上幾分鐘,見女兒不開門,便厚著臉皮推進去:“皙皙寶貝?”
房間內,阮皙正坐在書桌台前,柔和的燈光照映著她烏黑的長卷發,臉蛋表情看不清晰,仍低著頭在玩手機,手指頭也不知點著什麼。
阮正午明顯是哄完老婆,又來哄女兒了。
他繼續厚著臉皮過來:“你媽媽是不是帶了個男人回來?唉,爸爸都知道了。”
阮皙微抬頭,漆黑的眼睛乾乾的,不像是哭泣過的痕跡。
她情緒反應不大,也不需要爸爸小心翼翼的哄,抿唇開口說:“爸爸,我不喜歡跟心理醫生做朋友。”
“我去的,你爸我也不喜歡好嗎?”
阮正午在女兒麵前充滿了吐槽欲,又顧及要維持妻子的權威,隻能暗搓搓地說:“誰喜歡跟心理醫生玩?”
阮皙清秀白淨的臉蛋終於見了晴,脾氣很好說話:“爸爸,我之前很沒禮貌,如果你下次遇見那位梁先生,能幫我跟他賠禮道歉嗎?”
阮正午一聽女兒這麼乖巧懂事,心都軟了:“可以可以!”
阮皙說完,抿了下唇笑,又繼續玩手機。
她今晚看著沒事,情緒卻不高的樣子。
阮正午在旁邊還沒走,看她翻著手機玩,於是沒話找話:“寶貝,你在乾嘛?”
“刪一些人。”阮皙把通訊錄裡清空了下,連母親的手機號碼也刪了。
哪怕對秦霜妍根本沒影響,也算是她最後的抗議了。
阮正午可能是上年紀有些老花眼,在燈光下,感覺看見她下一個刪掉的手機號備注裡有個段字,太快沒看清,也就沒起疑到哪裡去:“寶貝?”
“嗯?爸爸。”
“你要不要跟爸爸出門玩玩?”
阮正午看了下腕表時間,半個小時後還有個大佬聚會參加,又想到跟妻子打包票,會在一眾富家子弟裡給阮家挑個人中龍鳳的女婿出來,於是就動了少許心思。
阮皙手指握著手機,頓片刻,抬起頭來。
她俏生生的臉蛋兒暴露在燈光下,表情是平靜的,過了很長時間才輕聲問:“爸爸,你希望我聯姻嗎?”
阮正午和絕大多數豪門總裁嫁女的想法是一致的,精心養出來的千金等畢業到了年紀,就可以安排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哥聯姻,豪門之間知根知底,無論是對家族利益還是對女兒的婚姻幸福都有保障。
所以當阮皙問起的時候,就沒有猶豫的說:“從你回國開始,爸爸是有這個打算。”
阮皙沒有繼續問下去,扯了扯唇:“我知道了。”
……
跟母親鬨僵了關係,阮皙今晚原本就不想繼續待在阮家過夜,以免兩看相厭,正好父親提出要帶她參加大佬聚會,也給了借口能離開。
阮家的司機開車來到榕城市中心一處寸土寸金的商業黃金地段,這裡的皇家私人會所向來不對外接客,除了豪門上流社會頂級大人物外,很少有富二代能有資格進來消費娛樂。
用阮首富的話來說,豪門圈內的男人身份也是分級彆的。
像他們這種掌管公司的成功企業家,就不屑跟蘇沂那些敗家的公子哥們處一個會所裡談生意。
此刻,等司機將車停穩了後,會所裡的門童與經理都紛紛上前相迎。
阮皙乖乖地跟阮首富下了車,聽到他交代說:“今晚這個聚會就是叔叔伯伯們聊聊天,寶貝,不是什麼重要場合的聚會,你要是不適應,爸爸再讓司機送你回家。”
這樣的場合畢竟人多眼雜的,阮正午難免擔心女兒心裡會抵觸。
阮皙點頭,心裡想著已經來了,也得坐一會兒開溜。
走到三樓的大廳,室內很寬闊奢華,場麵很熱鬨。
接下來,阮皙也就陪阮首富見了兩位生意上的老友,聽習慣的客套寒暄,不變的禮貌笑容。她算好時機便提著出門換上的一身墨綠色裙擺,準備找處安靜的地方。
阮皙剛轉彎走到另一處走廊,經過某個包廂門口時,不經意間望了過去。
正好,她看到室內璀璨的水晶燈下,年輕的男人穿著與她同色係墨綠西裝,身姿不再慵懶地坐在中央真皮沙發上。
從門邊的視線角度,可以發現今晚他還戴了副金絲框眼鏡,看起來斯文精致,五官的臉龐輪廓都被燈光襯得柔和了,似乎心情不錯,很有閒工夫地跟對麵的年邁老者下棋。
阮皙也就停留了一秒,正想悄然無息地往前走時,卻被發現了。
段易言眼鏡框下的視線,恰好地掃向她方向,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極淡的一個眼神,卻是她熟悉的。
半周時間沒見,要不是今晚私人會所意外撞見的話。
阮皙幾乎都要以為段易言變成失蹤人口了,她心口莫名的快速在跳,這刻也來不及想太多,就跟逃命一樣,提著裙擺往前繼續小跑去。
也不管包廂裡的男人是什麼表情,假裝不曾認識——
而她這個舉動,讓段易言深邃的眉眼有些變化,被對麵的老者精明的眼神看透:“那女娃兒,是哪家小千金?”
段易言靜默片刻,手指修長乾淨將棋子放在棋盤之上。
老者也是過來人,怎麼會不懂小年輕的心思,蒼老的嗓音透著笑意:“我孫子這兩年到了該成家立業的年紀,豪門裡哪家適婚的女娃兒都記在我花名冊上、段家小子,你不說,我老頭子回去也翻的到。”
“她不行。”段易言的嗓音極其緩慢,說得風淡雲輕卻透著股男人天性上對選中女孩兒的霸道占有欲。
“她已經跟我私定終身了——”
老者起了興趣,許是看著段易言長大,從未見他搭理過哪個女孩。
現在突然說跟人私定終身了,身為半個爺爺輩的長輩,關切問了句:“何時的事?”
段易言話說這份上,卻故作神秘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拾起棋子,落了又下,幾次交鋒下來。
就在老者分心疑惑他怎麼會跟女孩子私定終身時,最後一粒棋精準的落在棋盤上,他嘴角微微勾起,看起來清潤無害:“這盤局勝負已分,還請您出麵幫易言引薦一人。”
老者眯起精明的雙眼一看棋局,摸了花白的胡須搖頭笑:“你這小子,心眼就是多啊!”
段易言權當是稱讚收下,理了理西裝袖口緩慢起身,也不避諱地說:“有個女孩需要我去哄,徐老,先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