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家裡的輔導課程還是學校的課程,老夫人哪怕看見小少爺考得一塌糊塗也不會說什麼。
事實上,老夫人也確實看見了小少爺三十幾分的數學卷子,很難想象,從頂尖大學畢業的老夫人和先生,會有一個上小學三年級就成了學渣的孫子/兒子。
除去小少爺的成績,管家還覺得這個家裡的相處缺了那麼點人情味。
要是大家都適應自然好,但小少爺顯然渴望得到親人的關注,否則也不會自從親媽生了弟弟後就鮮少再去國外。
這次能去國外,還是為了逼先生和新夫人離婚,然而先生下的決定,彆說小少爺,連老夫人都動搖不了。
宋茵的目光重新落回禮物盒上,“徐輕盈買回來的?”
“是梔梨買的禮物,誰都照顧到了。”管家笑得眼尾有了好幾道細紋,“小梔梨真細心,才見了幾次麵就能看出老夫人喜歡喝茶,這家牌子也是老夫人喜歡的風格。”
宋茵看著管家,了然道:“你也有?”
管家和宋茵相處了這麼些年,自然能看出宋茵沒生氣,便也笑著說,“我得不到個親親,得個禮物總行吧。”
“直播怎麼樣?”
“很順利,老有網友說什麼先生給的卡沒錢,結果全被小梔梨刷卡震住了,還有——”管家倒豆子一樣興致勃勃地說了一大半,突然回過神,連忙往回找補,“老夫人,我是趁著午休時間看的直播。”
宋茵也不是真的責備,平淡道:“把東西裝起來吧,你也早點休息。”
管家走上前,將手表放到衣帽間,茶具帶出去放到茶室。
晚上睡覺前,宋茵例行在手機上回了幾個學生的消息,順便轉發了一篇學術文章到朋友圈,剛準備關機就刷到了一個學生發在朋友圈裡的截圖。
【啊啊啊啊剛刷到一個人類幼崽動圖,這長得太可愛了!我未來兒媳有長相了![圖片.gif]】
宋茵關手機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是梔梨的動圖,戴著小兔帽子的梔梨坐在亮堂的店鋪裡,麵前擺了一排手表,梔梨小手握著銀行卡,瀟灑地往前一遞。
一個大大的字跳出來。
“刷!”
臨結束前,畫麵定格在梔梨伸著兩隻小手圈住手表,朝鏡頭綻開的笑臉上。
柔軟的黑發搭在雪白臉頰兩邊,眼睛彎成月牙,唇角牽起小小的酒窩,笑得比下午在花園比愛心時還燦爛。
宋茵默然。
依照他們家一貫的教育風格,在孩子不出格的情況下,大人不用出手管,但徐輕盈性子一天一個樣,梔梨真能不長歪嗎?
大概昨晚剛看了動圖的緣故,也或許手表的顏值和服裝能搭得上,翌日早上,宋茵晨練結束回來在衣帽間衣服和手表時,挑中了昨天晚上剛放進來的那款手表。
——
梔梨早上也在徐輕盈的幫忙下,戴上了昨天剛買的兒童手表。
自從戴上手表,梔梨怎麼都看不夠,隔幾秒就抬起手腕看一眼,臨了還低頭看徐輕盈手腕上的手表,高興道:“媽媽,彆人看見我們戴的家庭手表就能知道我們是一家人啦!”
徐輕盈心裡猜不準宋茵和蔣彥恒會不會戴,依照那兩個人冷冷淡淡的性子,不太可能產生這畢竟是小孩兒心意所以我得戴一下讓小孩兒能看見的心理。
這麼想著,徐輕盈決定轉移下梔梨在手表上的注意力,便拉著梔梨到試衣鏡前,指著鏡子裡的兩個人,笑問:“彆人光看我們穿的衣服就能看出我們是一家人了。”
梔梨順著徐輕盈指的方向,抬起頭看鏡子,微微睜圓眼睛。
鏡子裡的自己,紮著高馬尾,穿著粉色條紋短袖和白色背帶短褲,而鏡子裡的媽媽,也紮著高馬尾,穿著粉色短袖和白色鉛筆褲。
“我們穿的衣服都是粉色配白色呀!”
“這叫親子裝。”
梔梨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耳邊回蕩的都是親子裝三個字,甚至發散了思維,奶奶是爸爸的媽媽,那麼奶奶和爸爸也會穿親子裝嗎?還有爸爸和哥哥也會穿親子裝嗎?
於是,梔梨被徐輕盈帶著到餐廳的一路上,小腦袋瓜裡都在想親子裝的事情。
蔣家餐廳裡今天早上難得來全了人。
宋茵坐在主位,蔣彥恒和蔣越瀟坐在右邊,徐輕盈帶著梔梨坐在左邊。
梔梨來時,蔣越瀟則剛到沒多久。
蔣彥恒掃了眼一直冷臉坐在那的蔣越瀟,“回來了?”平直冷冽的聲調,透著點兒意味不明。
蔣越瀟冷冷地嗯了一聲。
宋茵也在這時開口,“下次再離開家,記得提前和管家說,不要衝動行事。”
蔣越瀟:……
我這才剛回來,你們怎麼就琢磨著讓我離開了!
氣悶的蔣越瀟決定,這周的生日會一定要把音響放得超級大聲。
蔣越瀟從前沒有辦生日會的習慣,直到五歲那年看見幼兒園同學的家長給同學辦生日會,他才興起了辦生日會的念頭。
宋茵和蔣彥恒倒沒拘著他,年年讓蔣越瀟獨自籌劃生日會,在哪辦都請誰,他們也不會過問,既是對蔣越瀟的考驗也是對蔣越瀟的放心。
梔梨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烏溜溜地轉,剛想看看奶奶和爸爸,爸爸和哥哥穿的衣服是不是親子裝,突然被上桌的早餐打斷了思路。
好香哦!
好豐盛哦!
與此同時,蔣家三人的視線也不約而同地落在看梔梨和徐輕盈麵前的早餐上。
蔣家人的早餐都很簡單,蔣彥恒習慣喝杯現磨咖啡,再配上可頌,煎培根和煎蛋,宋茵和蔣越瀟習慣喝些湯或者粥,再配上燒麥包子,玉米等主食。
直到今天。
他們才知道早餐還能整這麼多花樣。
梔梨和徐輕盈麵前擺著鬆餅,塔可,煎餅,烤冷麵,烤苕皮,章魚小丸子,甘梅地瓜條,估計看這些不太健康,每人又配了一碗蔬菜粥。
也是這時候,蔣彥恒才注意到坐在對麵的徐輕盈手腕上也戴了手表。
他昨晚回來看見了臥室裡的手表盒子,剛看見LOGO就知道下午手機裡收到的那條七位數的消費記錄大概花在了哪。
早上挑手表時,蔣彥恒總覺得這塊手表和其他手表有些許不同,好歹是第一塊由他親手給出的卡又刷回來的手表。
作為一向喜歡在商場上計算利益的人,蔣彥恒幾乎沒怎麼猶豫就把這塊表戴上了。
宋茵冷靜吃飯,蔣彥恒閒著看表。
隻有蔣越瀟,關注點在梔梨和徐輕盈麵前的早餐上,他回頭問管家,“阿姨,家裡請了新廚師?”平板菜單裡根本沒有什麼煎餅,烤冷麵烤苕皮,章魚小丸子這些路邊攤小吃啊。
家裡能光明正大吃它們的話,他從前何必大晚上偷偷點外賣生怕被奶奶和爸爸抓到?
管家走出來,“還是從前的廚師,夫人和梔梨昨天吃完午飯問了下他們會不會做小吃,我這一統計才發現,家裡請的幾個廚師在小吃上的技能也都點滿了,要不是夫人和梔梨說早上吃不完,他們還能做其他小吃呢。”
梔梨咽下嘴裡的章魚小丸子,朝管家豎了個大拇指,“管家阿姨,這個小丸子好好吃,裡麵的章魚好嫩哦!是我吃過的第二好吃的小丸子!”
徐輕盈見梔梨喜歡,又往梔梨盤子裡叉了個小丸子,“才第二好吃?第一好吃的在哪呢?”
“第一好吃是外婆帶回來噠!”梔梨從小被外婆教得吃飯禮儀很好,總是咽下嘴裡的食物再說話,“我就吃過那一次,外婆說吃多了不健康,下個月再買給我吃。”
梔梨說到這,聲音低下去。
還沒等到下個月,外婆就離開了,她也被帶到了舅舅家,再也沒吃到過第一好吃的章魚小丸子。
徐輕盈看見梔梨這樣,突然有點擔心梔梨得知真相的那天。
她收斂情緒,寬慰道:“有機會媽媽讓人買第一好吃的章魚小丸子給你吃,現在先吃第二好吃的好不好。”
有了媽媽陪伴,梔梨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用力點頭,“好!”
梔梨和徐輕盈吃得香,其他人吃得就有些沒滋沒味了,這個其他人特指蔣越瀟。
他看著梔梨一會兒吃章魚小丸子一會兒吃烤冷麵,頓覺嘴裡的包子不香了。
他也想吃。
但他奶奶和他爸爸那個性格肯定不會答應。
對啊!他們怎麼不教育梔梨呢?一大早吃這麼些小吃一點都不健康啊!
蔣越瀟覺得他不能再繼續看下去了,不然越看越饞,隻能挪開目光找點其他的看,結果這一挪開就挪出了事故。
為什麼——
他的奶奶,爸爸手腕上戴著款式類似的手表?
為什麼——
梔梨和徐輕盈手腕上也戴著款式類似的手表??
為什麼——
他們四個人手腕上戴著的手表看起來特彆的類似???
蔣越瀟沉默低頭,左看看右看看,很好,隻有他手腕空空,什麼也沒有。
他不過就是離家半個月,他的奶奶和爸爸就學著聯合外人排擠他了嗎?所有人都有表就單單他沒有?
這一刻,蔣越瀟想起了在國外的生活,自從老媽生了二兒子,他這個大兒子就得往後靠了,事事以二兒子為先。
明明那個家裡也有他的媽媽,可是他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他們說的話題他插不進去,他們喜歡的東西他也不知道。
蔣越瀟從前還想,雖然奶奶和爸爸嚴肅又冷淡,但至少他們說的話題他都能參與,他們直係血親也隻有他,結果他爸和彆人結婚了。
這個彆人圖謀他家的錢還帶著一個小屁孩回來搶他的狗。
蔣越瀟越想越堵心,越想越氣悶,連飯都吃不下了。
他放下筷子起身,絕情而冷酷道:“我吃飽了。”這種獨獨他參與不了的氛圍不參與也罷!
這時,梔梨驚訝地發現蔣越瀟手腕上居然沒戴手表,這才猛地想起她昨晚還念念不忘的事情今早居然吃飯吃忘了,忙扭頭看宋茵和蔣彥恒的手腕。
他們都穿著長袖襯衫,梔梨努力了幾下,終於在他們手腕上看見了昨天剛買的手表。
導購員姐姐說了,這幾款表叫家庭裝手表,一家子就得整整齊齊呀,外婆不在就算了,哥哥不戴表,彆人哪能看出他們是一家子。
這麼想著,梔梨就問了,“哥哥,你怎麼沒戴手表呀?”
蔣越瀟被問得都快委屈了。
他用一種極其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梔梨,實在想不明白一個不到五歲的小屁孩怎麼會這麼紮他心。
“我——”蔣越瀟努力平穩聲線,堅決不讓其他人聽見他劈裡啪啦碎一地的心,“我哪有表。”
梔梨一聽,還以為蔣越瀟忘了,連忙放下手裡的筷子,兩隻手在半空比劃著,“我昨天晚上給你了呀!這麼大的一個盒子,藍色的!”
蔣越瀟臉上鎮定,內心懵逼。
小屁孩昨晚給的禮物盒子裡麵裝的居然是手表?也和你們一樣的手表嗎??等等,我昨晚把盒子放哪了???
他在腦子裡瘋狂回憶,幾秒後,終於艱難地想起來他在帶著閃電洗澡前,將禮物盒子放到了書櫃上,後來也忘了看看裡麵裝的什麼。
梔梨還在眼巴巴地望著他,“想起來了嗎?”
“哦,手表在臥室裡放著。”蔣越瀟在桌邊僵了幾秒,神色自然地坐回座位,酷著一張臉,“我還沒吃飽,再吃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