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蔣家吃午飯的這人叫蔣華彬,從姓氏上就能看出他和蔣家有些親戚關係,往上了數,蔣華彬的爺爺和蔣越瀟的太爺爺還是兄弟,論關係,蔣越瀟得叫蔣華彬一聲堂伯。
不過,老一輩的關係不太好,甚至能說上有仇。
蔣越瀟太爺爺有六個兄弟姐妹,年紀尚小時,家裡有難,排行老三的兄弟拿錢跑路,不僅讓家裡困境雪上加霜,還害得蔣太爺爺的幼弟耽誤治療而去世,自此,兄弟間就有了隔閡。
排行老大的蔣老太爺爺帶著二妹,四弟和五弟舉家搬到G市發展,三弟就留在了C市發展,兄弟間的隔閡經年未消,逢年過節,兩邊也從不走動。
蔣家這邊,隨著蔣太爺爺,蔣爺爺,蔣彥恒三輩人一步步的拓展,事業版圖早從G市擴至全國再擴至全球,其他幾支也越做越大,彼此互助。
蔣華彬那邊,生意該轉型時長輩猶豫,生意該創新時長輩又守舊,這些年來,事業版圖一直困在C市。
半個月前,蔣華彬入駐董事會內部,負責公司的一部分業務。
他和家裡的其他人不一樣,有野心也臉皮厚,一心想將家裡的業務成功擴出C市,第一個地方就挑了蔣家在的G市,他想借著蔣彥恒的關係網在盤根錯節的G市打出一個開門紅。
蔣華彬昨天剛到G市,今天就帶著厚禮登門。
宋茵不待見他,他也處處賠著笑臉,仗著宋茵顧忌麵子沒徹底撕破臉,直截了當對他下逐客令,他還死皮賴臉地跑來了餐廳蹭早飯。
此刻,宋茵毫不留情地責備他一個三十幾歲的人,教養還比不上個孩子,這讓蔣華彬羞惱的同時又內心惶惶。
他從進門到入座,背脊就沒挺起來過,坐沙發也恭恭敬敬,怎麼就被貶低教養了?!
直到蔣華彬的目光掠到了梔梨身上,心下生出些不可置信。
不會吧?
不會是老太太看見他沒搭理這個小拖油瓶,這才出聲說他沒教養?
蔣華彬瞳孔震驚,怎麼可能,剛剛老太太看見小拖油瓶過來時態度冷淡至極,說到退燒時也沒問上一句小拖油瓶身體怎麼樣,鬼信他們看重小拖油瓶啊!
還有蔣越瀟,今天見到他,至少還禮貌而冷淡地打了聲招呼,小拖油瓶和蔣越瀟說中午好時,蔣越瀟自顧自吃飯,連回應都吝嗇地隻給了一個嗯!
蔣華彬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蔣彥恒這邊的人果真厭煩他們那邊,哪怕心裡看不上徐輕盈和這個帶到家裡的小拖油瓶也容不下他們那邊的人輕視這二人,不就是想借著小拖油瓶和徐輕盈打他的臉?
這個彎一旦繞明白了,蔣華彬又糾結了。
他輕視小拖油瓶和徐輕盈,老太太打臉不成肯定不舒坦,他賠笑小拖油瓶和徐輕盈,老太太不喜這二人,連帶著對他也會更不喜。
宋茵見蔣華彬依舊無視梔梨,神情越發冷漠。
這麼些年不見,那邊養大的後輩竟然已經這種品行。
現在把人掃地出門,反倒打擾了人吃飯,其他人先不說,梔梨這個小孩兒出去玩兩天回來就能發燒,再不按時吃飯,說不準又得燒起來。
宋茵覺得就算和梔梨沒什麼祖孫情,也不能眼睜睜地看小孩兒反複生病。
算了,等梔梨也吃完飯,她再讓人把這個後輩掃地出門。
梔梨也在歪著腦袋看蔣華彬。
這個陌生叔叔好像比爸爸年紀大一些,長得也沒爸爸好看,小眼睛,大鼻子,還有圓鼓鼓的肚子,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這個叔叔不愛笑?
梔梨疑惑地撓撓臉頰,剛才在餐廳門口,她看見這個陌生叔叔和奶奶說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可燦爛了,也不像奶奶他們一直不愛笑呀。
徐輕盈一眼就看出蔣華彬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梔梨,便沒給他好臉色,牽著梔梨的手走到另一邊桌子,“寶寶,坐這?”
蔣越瀟神色自然地伸著筷子夾菜,繼而,用餘光稍稍往被徐輕盈安排到他旁邊座位的梔梨的身上瞥。
彼此離得近了再看,小屁孩氣色到底比不上前幾天。
蔣越瀟皺著眉頭吃菜,錄節目的兩天,小屁孩究竟是著涼了還是累到了?不然怎麼一回來就發燒了呢?他坐車和小屁孩挨著座位,這麼長的車程,他怎麼就一點也沒發現小屁孩不舒服?
蔣華彬注意到蔣越瀟不悅的神情,心裡的糾結稍稍減輕了些。
徐輕盈特地讓小拖油瓶坐蔣越瀟身邊,分明想討好繼子,但蔣越瀟對梔梨的討厭連掩飾都懶得掩飾,可見蔣家人平日裡對小拖油瓶的態度也不怎麼樣。
他一旦和小拖油瓶賠笑,老太太打臉他舒坦了,但他卻半點好沒討到。
蔣華彬想起他在來蔣家的路上刷到網上說的徐輕盈帶著小拖油瓶和繼子上了什麼親子綜藝,要不是看見了資料裡調查的蔣越瀟,他還不知道蔣彥恒二婚竟然娶了個戲子。
男人啊,在外表現得再正經,到底還是愛美色。
他那會兒正緊張來蔣家怎麼應對也沒心思看那個綜藝,現在想來,小拖油瓶會生病,估計也離不開蔣越瀟的作弄。
倏地,蔣華彬驚訝地睜大眼睛。
桌子另一邊,本來應該坐在蔣越瀟旁邊的梔梨,竟然搖搖頭,拒絕了這個座位,而後,往後挪了一個座位,想了想,她又慢吞吞地往後挪了一個座位。
直到挪到最邊邊的座位,離全桌眾人都遠遠地,梔梨這才坐下來。
草草草!
蔣華彬興奮了,他果然沒站錯位置,小拖油瓶和蔣越瀟關係肯定很僵,甚至害怕坐在蔣越瀟身邊,他剛才真和小拖油瓶以及徐輕盈賠笑,怕是蔣越瀟能摔筷子離桌!
蔣越瀟親眼看著梔梨一個座位一個座位挪遠,酷著一張臉放下筷子,再酷著一張臉看向梔梨,不知怎地,心裡很憋悶。
小屁孩離他那麼遠做什麼?昨天回來還坐並列的座位!
昨晚小屁孩發燒,他拿退燒貼跑得比閃電那條傻狗都快,還親手給小屁孩貼的退燒貼。
一晚上睡醒,小屁孩連和他坐一張桌子吃飯都不願意了?
“……”小屁孩不會看見了他塞在枕頭下麵的禮物吧?這麼快就猜出他給的禮物了?所以小屁孩一點也不喜歡那個禮物?
可惡,他如果當時再下手快點,熊出沒就不會被其他小孩兒先買走了。
蔣越瀟自覺找到的梔梨跑那麼遠的原因,再看眼前的一桌子飯,頓時連胃口都沒了。
宋茵也看見了梔梨往後挪座位的動作,一時猜不出梔梨和蔣越瀟鬨了矛盾,還是梔梨不想坐在蔣華彬對麵。
“……”宋茵微皺眉頭,有點不解她會無聊到關注這麼一件小事。
梔梨完全沒察覺到宋茵和蔣越瀟的打量,慢吞吞地坐下,心裡歎了聲氣。
沒辦法。
奶奶和哥哥一個老人一個小孩,坐得太近,會過了病氣給他們。
“寶寶?”徐輕盈揉了揉梔梨的頭,溫聲問,“你坐這麼遠乾嘛?”
在徐輕盈詢問的同時,宋茵和蔣越瀟雖然眼也不抬,但注意力都不約而同地都放在了梔梨的回答上。
不料,梔梨還沒回答,蔣華彬就輕嗤道:“你家孩子懂事唄,外人就得離自家人遠點。”
他這話一出,宋茵和蔣越瀟的臉色同時變得冷沉,兩個人齊齊抬眼,漠然地盯著蔣華彬。
蔣華彬被蔣越瀟冷冰冰的眼神看了個正著,心裡一突,直覺他似乎也許大概說錯了什麼話。
“叔叔。”梔梨稚聲叫了句人,眼神純良,表情也純良,她認真說道,“我沒有想離你遠點哦。”
蔣華彬:???
你什麼意思?你內涵我是外人??
“喂。”蔣越瀟目光冷漠地看著蔣華彬,這一次,彆說禮貌稱呼了,臉上就差寫上不耐煩三個大字。
他半諷不諷道,“所以,你一個外人賴在我們家乾什麼?”
蔣華彬目瞪口呆,抬起手指向徐輕盈和梔梨,“我、我才姓蔣啊,真說外人,也該是——”
“蔣華彬。”宋茵放下筷子,不留情麵道,“你雖然比彥恒小兩歲,但也三十來歲了,該懂事了。”
“什麼?”
梔梨一聲驚呼,眼睛瞪得圓溜溜,“叔叔比爸爸還小兩歲?”
問這話時,梔梨再看蔣華彬的小表情仿佛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怪獸,不敢相信又懷疑人生。
對視幾秒下來。
蔣華彬一顆心碎得嘩啦啦掉滿地。
他真的比蔣彥恒小兩歲!這倒黴孩子為什麼要用這麼天真又驚疑的眼神打量他!
宋茵壓直唇角,板著臉,紆尊降貴地給了蔣華彬一個眼神,“既然懂事,你一個外人也該離開了,對嗎?”
蔣華彬:???
蔣華彬:!!!
被蔣家的管家帶著傭人強硬地請出蔣家的彆墅,蔣華彬臉上還掛著驚愕,惱羞成怒地訓斥道:“你們太——”
“汪汪汪!”閃電矯捷的身姿像一道疾風驟然衝過來,齜著尖銳的牙齒,一臉凶惡地盯著蔣華彬,“汪!!!”
蔣華彬嚇得臉色煞白,手臂在空中胡亂揮舞著,一邊往後退一邊驚慌失措地大喊道:“彆過來!你們快拽住它啊!快啊!”
餐廳裡,蔣越瀟隔著環形全景窗將大門口的情景收入眼底,輕哼一聲。
閃電這表現才像話,對得起小屁孩給它帶回來的石頭。
花園大門處,閃電縱身往前一躍,兩爪子有力地拍在蔣華彬的身上,本就腿軟的蔣華彬,直接被閃電這兩爪子拍倒在地,整個人直挺挺往後摔,一屁股墩重重坐在地上,
恰在此時,管家走出來,手裡還握著閃電的牽引繩,看見坐在地上的蔣華彬還驚魂未定,麵帶歉意道:“我們家閃電認人,真不好意思啊。”
管家說完這話,讓傭人將蔣華彬帶來的禮物一並拿了出來,禮貌地放在蔣華彬旁邊,隨即,緊緊關上了鐵藝大門。
蔣華彬回神再看,麵前緊閉的鐵藝大門真將“拒之門外”詮釋得淋漓儘致。
刹那間,難堪和羞惱一起湧上來,讓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目光死死地盯在門上,恨不得將鐵藝大門盯出的大窟窿出來。
半晌,他終於把腦子裡的一根弦捋順了。
原來老太太說的那句三十幾歲的人還沒教養,真特麼在指責他不和小拖油瓶打招呼?!
“艸!”他低聲說了句臟話,一邊陰沉著臉往停車的位置走,一邊罵罵咧咧道,“連親生女兒都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何況毫無血緣的小孩兒,把一個戲子帶回來的拖油瓶當個寶,也不怕招了個白眼狼回來!”
蔣華彬走到一半,又返回去撿起了地上的禮物,這些東西也不便宜,收拾收拾還能帶去彆人家,他就不信了,這G市除了蔣彥恒,其他人都辦不成事?
坐進車裡,蔣華彬稍稍從憤怒裡冷靜下來。
小拖油瓶能籠絡老太太和蔣越瀟,還能籠絡在商場上說一不二,利益至上的蔣彥恒?一旦蔣彥恒知道親媽和兒子都被一個繼女籠絡了,真能這般放任?
蔣華彬踩下油門,斜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