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想喝一口這茶?”老人看著桌子對麵的男人,他相信對方明白這杯茶的意義。
而灰塔之主隻是笑著搖頭,他用手指伸入茶水裡,隨意的攪動著其中的流體。“你給這茶取名叫什麼?”
“不老茶。”羅蘭沉聲回答道。
“不老茶?我還以為你會起個其它更有你風格的名字,比如青春靈藥之類的。不過,你確定你的茶真的是不老茶嗎?我看不像啊。”克拉克審視著眼前的老人,雖然灰塔之主自身的相貌也已經不再年輕,可比起羅蘭來說還是顯得充滿活力。相較而下,魔術師給人的感覺更像是身體還算硬朗的老者,與青春沒什麼聯係。
“知道我為什麼留胡子嗎?在我剛創造出這個配方的時候,我過於頻繁的飲用不老茶,讓自己的身體過於向著年輕時轉變,這讓我不得不儘快搬家。後來我開始用胡子和這頂大帽子來掩蓋我的容貌,防止我的鄰居發現這個秘密。至於現在,我已經能正確控製喝茶的頻率和配方的效果,隻需要半年的時間,我就可以讓自己變成一個十幾歲的小夥子或是變回現在這樣。”羅蘭聳了聳肩,又喝了一口茶水,“所以喝吧克拉克,我以我的名字保證它沒有任何負作用。”
誰料灰袍還是沒有去動茶水的意思,突然說起了一件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我的徒弟,最滿意的那個。他是我見過最適合魔法之道的人,隻用了短短十幾年,他在大多數領域裡的見地就已經和我不相上下。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從來沒有人能指出我思考不足的地方,他做到了。我的圖書館裡大部分的作品都來自那個時代。可,我忽略了一些事,我對他給予了太高的期望而且不加掩飾,那孩子每天都在拚命的縮短和我的距離。但他畢竟隻有二十幾歲,知識是需要沉澱的,理論必須被驗證才能理解。”
“他太激進了,為了證明自己過早的接觸了禁忌。而我沒有來得及阻止他,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得意的門徒,最初的門徒,親手葬送了他自己。”克拉克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中少有的出現了激烈的情緒波動,這些話他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也就隻有羅蘭,這個他在世間僅剩的朋友可以聽他將深埋心底的故事挖出來,“好在那些我追求了一輩子的知識總算派上了些用場。我從混沌裡將他的一部分帶了回來,但也僅僅隻有一小部分。”
“你是說……”故事說到這裡,羅蘭已經明白最初的灰袍帶回來的人是誰了。
克拉克點了點頭,認同了老友的猜測,“最早的知識來自於經驗的累積。這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小樹要長大,那些高大的老東西就得讓出位置,我的存在對於弟子們來說早就不是幫助,而是一種製約。沒有我,他們才能成為新的森林。”
“值得嗎?你的理想不是擁抱真理嗎?如果你就這麼放任自己死去,誰來告訴你真理為何物?”羅蘭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但他不認為這是灰塔之主殺死自己的合理理由。
“真理。”克拉克重複了一遍這個詞,“我曾無比確信它的存在,並為之奉獻了所有的精力,但它真的存在嗎。在認識到這麼多之後我反而開始懷疑這件事。不過有一件事我很清楚親愛的羅蘭,那就是如果這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以被稱為真理而我又沒有了解也不曾體驗過的,那便是死亡了。隻有它,從每個人嘴裡說出來都不同,這讓我想到真理,也許就在死亡之中。”
羅蘭將煙鬥放到桌子上,“你是不是老糊塗了?要不就是天天研究那些該死的法術讓你喪失了神智!你聽聽你在說什麼!克拉克,把你剛才說的蠢話收回去,然後喝了你麵前的茶!”
“那可不行。這是我最後的研究了,我必須去完成它。我隻是來和你告彆的,本來還以為要花一番功夫來找你,結果你剛好在這裡。命運啊,真是奇妙的東西,如果它確實存在的話。”灰袍說著輕輕抬起手,無形的力量將想要起身的魔術師死死的壓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分毫。
“對了,那個占據了這個國家國王身體的魔鬼,我順手解決掉了。但是和他交易的凡人已經死了,應該不久就會有人發現。你自己注意一點,這裡最近挺亂的,嗬嗬,不過快結束了。還有,你留胡子真滑稽,他們看見恐怕會笑死吧。如果我能見到他們的話,我會跟他們說說這件事的。”
“沒能看到起司那小子的徽記長什麼樣子真是可惜,我倒是大概能猜出來,可還是麻煩你幫我見證一下吧,省的他之後抱怨。啊,其實還有挺多話想跟你說的,但我現在沒多少時間了。抱歉,老夥計。”
羅蘭,站了起來。可房間裡隻剩下了他一人。剛才那個坐在對麵的灰袍身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