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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巫奇,是沙勒部的薩滿。我的意思是,我應該是巫奇,我應該是沙勒部的…我是什麼來著?頭人?戰士?不,我的手臂太瘦弱了,應該拿不起彎刀,我應該也不是頭人,因為我身上沒有頭人的刺青。等等,刺青?為什麼我會知道頭人右臂上應該有刺青?對,刺青是媒介,是頭人和先祖之靈的媒介,至於我們沙勒部的刺青應該是…我把它忘了,不,作為薩滿這太失格了,我會被天上的父親在夢裡訓斥的。哦!薩滿,我是個薩滿,我是沙勒部的薩滿,我叫巫…延?巫延,巫炎還是,算了,我知道我是我就夠了。
這裡是哪裡?是草原嗎?應該是,膝蓋以下有被草莖摩擦的感覺,可這地上的牛糞也未免太多了些,每次邁步都要費上不少力氣。還有,這裡的空氣為什麼這麼濕,為什麼天上的雲會在我四周?父親教過我,是的他教過我,這是霧!對,霧,霧就是落到地上的雲!它們因為被天空流放所以到了地上,可憐的家夥,如果我被流放一定不會太高興。
不過,我現在的情況和被流放也沒什麼區彆了不是嗎?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太奇怪了。沒有太陽也看不到天空,沒法辨彆方位,真糟糕。我開始理解這些雲為什麼會被流放了,它們實在很不招人喜歡。但話雖如此,霧也不會自己散開,留在原地無濟於事。而且,我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盯著我,我的眼睛沒法穿過霧氣,沒法確定那是善意還是惡意,先保持移動吧。
這片雲在天上的時候肯定能讓我們一整天都看不見太陽,它太大了。不管怎麼走,四周的霧氣都是一個樣子。還有腳底下的牛糞,也許是馬糞?那一定是人頭上千的大部族才有可能養這麼多的牛馬,希望他們不介意讓我略微休息一下。前提是得找到他們。
那視線還在,儘管我已經快要走不動了,可我還是能感覺到,視線在我的背後。但每次我回頭的時候除了霧氣什麼都看不見。有種被狩獵的感覺,不,鑒於對方還沒有發動攻擊,也許被觀察更合適。我是不是該嘗試著跟對方說說話?
喊了好幾聲,那絕對是我這輩子發出過最大的聲音了,父親從不允許我大聲喧嘩,他說我們的聲音會傳到眾靈的耳朵裡,它們不喜歡吵鬨。這麼想想,也許他就是因為這個才把母親變成啞巴的…不,當然不是,我在瞎想什麼呢,他把她變成啞巴,這樣我就沒法聽到她的聲音,沒法學習她的語言,沒法得知她的過去。有效的策略,在我七歲之前。
說到母親,從她的發色和膚色來看,她應該是來自南方的。那輛馬車也是來自南方,要是他們知道一些消息,怎麼可能呢?一個二十多年前丟的女人,根本沒人會記得。真是可悲啊。再過幾年我也得考慮繼承人的問題了,該找誰來誕下後代呢?部族裡的姑娘?不,她們的眼睛裡沒有神采,眾靈不會賜福這樣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的。等等,我為什麼開始想這些了?
衣服破了,從腳踝的部分開始,膝蓋下麵的褲子已經變成碎布條的時候我才發現。疼痛和潮濕真的很難區彆不是嗎?要不是我朝後看的時候看到了草葉上的血。該死的草,這裡一定是被眾靈遺棄的土地,那些草上全都是鋸齒,它們撕碎了我的褲子!這可是我為了禱告專門做的,用了布做的褲子!它們根本不理解在草原上布有多難得。該死的草。
好吧,至少這些草讓我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除了霧氣之外,這裡很不正常。現在我開始懷疑腳底下踩著的又軟又粘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它給我的感覺就像是踩在肥肉上。不,我得停止這樣的想法,我的腳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視線還在,長著鋸齒的草還在,我走了多久,一天?還是好幾個日落?不好說,這裡似乎沒法從光亮上判斷時間的流逝。但以我的體力,我可能隻走了比我預計的要少得多的路。我一直是體力最差的那個。相比起烏…奇怪,我為什麼會努力回想一個不存在的人名?我和父親是獨自在曠野裡生活的不是嗎?沒有部族的薩滿可不多。如果可以我還是想找個部族加入,要是他們能接受父親的話。
霧氣更濃了,我現在隻能看到自己身前兩步的東西。我猜我在接近這塊雲的核心位置,如果它是有靈性的,也許我可以請求它散開?還是說我該現在立刻轉身朝反方向前進,那樣說不定就能離開雲霧的範圍。算了吧,我的體力不夠了。雖然還沒覺得餓,但腿上的肌肉已經開始像燒著了一樣疼。即使是那些戰士也沒法走這麼遠的路吧?畢竟他們的腿都因為騎馬太多而畸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