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真的沒問題嗎?那兩個,不,三個異鄉人都是灰袍的同伴,任他們在部族裡胡鬨是否有些不妥?”白狼的大帳中,禮醜和錦斑兩個薩滿相對而坐,後者恭敬的詢問起來。說是詢問,之前老薩滿讓岩丘去幫忙洛薩他們時,兩人都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下來,這是因為他們對禮醜的崇敬和尊重讓他們不曾真正懷疑對方的決定,此時的提問與其說是質疑,更類似於請教。這也是他們一直以來對待老薩滿的態度。
“不妥嗎。”禮醜眨眨眼,拿起麵前的茶碗端詳著裡麵的茶湯,“你以為,有何不妥?”
這就是考校的時候了。禮醜作為受到所有部族中薩滿所敬仰的存在,也確實經常點撥其他人,這也是為什麼岩丘錦斑這樣已經放棄了與人群生活的流浪薩滿甘願留在這裡的原因。隻是老薩滿的點撥從來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很多時候恰當好處的一句話就能讓人受益良多,而抱著一個問題苦思冥想多年最後得出的答案反而頗為不值。因此,每個薩滿都份外珍惜這種機會。
“這…”錦斑張嘴想說,轉念又將話咽了回去,他把想說的話一點一點的考慮清楚後,才再次開口,“一來,草原上的規矩,草原上的人來守。努伊薩也好,恩索德也好,他們都是草原的兒女,命自隨眾靈所指,生死之時不需外人插手。二來,縱使不考慮草原律法,此事也是部族內部的事物,這幾人要是收錢辦事也就罷了,偏偏他們既非本族中人,又非受人所托,僅憑一腔熱血,這也還能接受。可我等作為受部族供養的薩滿,實在不該出手相助。這三來,這三來您即便要管此事,也不該在此時用這種方式。我兄弟二人與您的關係雖然不是儘人皆知,可族中的薩滿們總還是清楚,您如今坐鎮此地即招我二人前來,若是之後有人追查此時,難免不會覺得您有所偏倚。”
老薩滿點點頭,錦斑說的不錯,從大到小,從族群到個人,他都沒有要幫助這支小隊的必要。尤其是在此時此地,他的行動讓本就陰雲密布的部族前景更增添了幾分變數。前提是,事情就是錦斑所說的那樣,“從你的角度來看,事情確實如此。”
禮醜將杯中的茶湯飲下,抬眼看向對坐之人。錦斑的麵色如常,因為他知道老薩滿既然問了他,那就是知道他能答到何種地步,而接下來要說的,才是真正的重點。果不其然,禮醜呼出一口氣,“你覺得,薩滿和部族之間的關係是什麼?”
這問題很多薩滿想過,很多頭人想過,很多其他的草原人也想過。他們的答案沒有定論,各有各的道理,因為他們各有各的處境。可以肯定的是,隻要草原上的人們仍然沿襲著如此的生活方式,而眾靈也依舊讓薩滿來作為它們在世間的傳聲者,那對於這個問題的討論和思考就不會停止。那麼,這樣會被世間和空間不斷反轉的問題就沒有了討論的意義了嗎?恐怕剛好相反,正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會隨著世事變遷,它才該被討論,不論是在何種時代,何種地區,因為隻有去思考並嘗試著得出答案,人們才能更好的理解自己的處境,進而改善它或適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