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薇心裡惦記著韓澤, 生怕他睡醒需要起身沒人照應,她手腳麻利的洗完衣裳,同大姑姐招呼一聲便端著一木盆衣裳匆匆家去了。
韓大丫直起身子,扭頭若有所思的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少頃, 她慢慢蹲下身,眼裡晦暗不明,手上動作不由得提快了, 洗完衣裳,得回娘家瞧瞧, 不親自看看她那好大弟,她這為他提著的心, 怎麼放的下來, 她可是一心為著娘家兄弟操心的好大姐。
韓錦繡領著弟弟妹妹們摘野菜回來了,王采薇晾著衣裳, 囑咐大女兒, 讓她把野菜洗乾淨,她晾完衣裳便來做晌午飯。
母女倆正說著話,韓二郎媳婦鄭氏從她屋子裡出來, 手裡拎著兩件孩子的臟衣裳, 王采薇柔笑著喚了聲二弟妹,鄭氏不輕不重的應一聲, 斜瞥了眼繩子上晾著的衣裳, 她問道:“大嫂洗衣裳了?”
“攢了兩日的衣裳, 把它們洗了,今日太陽足,一日便能晾乾。”
王采薇邊說邊晾完最後一件衣裳,她說話柔聲細語不疾不徐,韓家幾個兒媳婦中,屬她性子溫和。韓有田老兩口也最為滿意這個兒媳婦,不掐尖要強,乾活麻利勤快,從不偷奸耍滑,哪怕受了妯娌擠兌,也沒說過一句埋怨話,在他們心裡,這就是個好兒媳婦的表現。
公公婆婆越是滿意大兒媳婦,兩個兄弟媳婦越是不滿她。同是兒媳婦,憑什麼就隻喜歡老大家的,卻張口閉口嫌棄她們,不公允。
彆人都誇王氏性子好,鄭氏往常同樣覺得有個脾氣溫和的大嫂過起日子輕鬆,不會受到嫂子擠兌。
可日子一久,婆婆常誇王氏性子好,從沒說過兩個小兒媳婦一句好話,提到兩個小兒媳婦就黑沉著臉。這樣的厚此薄彼,是個人心裡都會有想法,就她王氏是好兒媳婦,其他的兒媳婦就都不行,沒有這個道理。
以至於鄭氏現在非常厭煩王采薇的性子,說句話都慢吞吞的,有什麼好的,哪裡值得婆婆如此捧她。
她揚揚手裡的臟衣裳,質問道:“大嫂,咱們一個鍋裡吃飯,大人的衣裳便不說了,我也不好意思讓你洗,可兩個孩子的衣裳洗了也不累手,你咋不幫著搓搓呢?”
王采薇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沉默下來。
韓錦繡默默的看著不說話的娘,小嘴緊抿,家裡活都是娘做的,二嬸三嬸卻還是不滿他們家,常常欺負娘,不過是看著娘老實好欺。
韓老婆子從外麵回來,聽到她的話,滿是褶子的臉當即就板起來,她恨聲說:“老娘怎麼就攤了這麼個懶兒媳,你大嫂是嫂子,還能跑到小叔子屋裡找臟衣裳洗?你想讓你大嫂幫忙洗衣裳,你不會出來一趟拿給她?再說那是你兒子的臟衣裳,你沒下地乾活,為什麼不能自己洗?你大嫂該你的?”
鄭氏不妨質問大嫂的話被婆婆聽去了,她低下頭,什麼都不敢說了,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家裡掙得銀錢都花在大哥身上了,王氏幫忙洗洗衣裳,又咋了?她可不是該她的。
韓老婆子板著臉瞧她一眼,知道她麵上服軟,心裡不定怎麼叨咕呢,她也懶得說她,說再多也沒什麼用,從來不會改。沉聲道:“老大媳婦,今兒晌午讓老二媳婦做飯,你歇息著,慣的她。”
鄭氏猛地抬頭,她不甘願的說:“娘,我要帶小寶,小寶離不了我。”
王采薇忙道:“娘,還是我做飯。”
做飯而已,累不到人,因著做飯,婆媳爭執便不合適了,讓人看了笑話。
韓老婆子嚴厲的眼神掃向鄭氏:“不用,今日老二媳婦做飯,明日老三媳婦做,你們輪流著做飯。哼,哪家孩子一歲多了還寸步不離娘的?孩子我幫你看著,你去做晌午飯。”
婆婆發威,鄭氏身為兒媳婦,還是很怕的,她低著頭,鵪鶉似的,小跑著去了灶房。
韓老婆子盯著她的背影,罵了句:“攪家精。”
王采薇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索性什麼也不說,不用她做飯,反而沒了著落感,萬分不習慣,囑咐大女兒看好弟弟妹妹,回了屋裡,拿出針線筐繡帕子。
韓錦繡帶著弟弟妹妹圍坐在娘身邊,小聲說:“娘,爹病好了,咱們分家。”
王采薇臉一沉,嗬斥道:“誰教你這樣說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閨女會說出如此不孝的話來,真是又氣又急。
韓錦繡小臉緊繃,垂著眼,慢慢說道:“我自己想的。”
“你,你想氣死我啊。”
王采薇脾性好,極少有脾氣。可脾性好的人不代表沒脾氣,便是她從沒向孩子們發過脾氣,這會兒也真是被閨女氣到了,便是如此,她也不怎麼會教訓孩子。
韓錦繡見娘臉氣的發青,她說道:“家裡活兒都是娘做的,二嬸三嬸還有閒話說,我不想娘受氣。”
王采薇繡花的手,停了下來,她沒想到閨女這麼多心思,也沒想到平日兩個弟妹的所做作為都被她看進眼裡,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