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還有幾日便要過年, 韓澤想著該去嶽家送年禮了, 便讓王采薇去鎮上買些東西,今年家裡銀子寬裕, 讓她多準備些年禮。
王采薇依然搖頭拒絕了, 今年家裡銀子是比往年寬裕,錦繡學了一年多女紅, 這半年來也能繡些手帕荷包賣, 得的銅板全都拿來貼補家用了。相公抄書的銀子幾乎沒怎麼花用, 她全都攢著呢, 那是留給相公明年科考用的, 窮家富路, 相公要去陽城, 手裡銀子可得帶夠了, 那些銀子可不能拿出來亂用。
韓澤挑眉, 不解的問她:“怎麼了?”
王采薇垂著頭, 小聲解釋:“我娘家不缺那些年禮,送多送少是個心意,他們不會在意的。”
她心裡明白,爹娘隻在意女婿的身份地位, 如若相公中了舉人,便是什麼都不送他們也喜歡。
韓澤好笑:“他們家有是他們家的,我們送的是我們的心意, 今年到底中了秀才, 年禮多備些。”
王采薇還想說些什麼, 韓澤說道:“便是要去陽城考試也尚有幾個月時間,這段時間我又能抄一套書籍,不會沒銀子可用。”
王采薇想了想,咬牙道:“那就多送一隻雞,行嗎?”
韓澤:“......”
王采薇沒察覺相公的異樣,又道:“娘養了幾年的雞,全都給我們送年禮了,便是母雞下的蛋也全都拿去賣了,雞蛋雞肉她一口都沒吃上,咱們手裡有了銀錢,就去鎮上買兩隻雞,家裡的雞殺了,一家子都能吃上一口。”
韓澤感慨,王采薇心裡沒有一點私心,真是難得,他說:“依你。”
韓老婆子聽說兒子兒媳婦要去鎮上給嶽家買年禮,她換上了大兒媳婦做的新衣裳,說道:“我和你們一起去。二郎媳婦三郎媳婦給他們娘家的年禮也沒準備呢,順便給他們一起置辦了。”
鄭氏吳氏聽了婆婆的話,沒什麼感覺,每年給娘家的年禮都是婆婆準備的,她們不會過問。婆婆也不會虧待她們便是。
韓老婆子走在前麵,韓澤和王采薇跟在她後麵,走到村頭,她站在那裡不走了。韓澤問她:“娘,怎麼不走了?”
韓老婆子挺挺胸膛,豪氣的說道:“咱們坐牛車去,牛車還要等等才能來。”
她現在可是秀才的娘,兩文錢而已,她舍得。何況,便是她舍不得,也不能讓她的秀才兒子步行啊,累到身子咋辦?
韓澤俊秀的臉上滿是笑意,“行,咱們坐牛車去。”
等了片刻,韓大爺趕著牛車過來了,牛車不大,好在去鎮上趕集的人也不多,他們三個坐上去,恰巧合適。
韓老婆子用手抹抹凳子,極為小心的坐了下去。牛車裡的李大嫂瞧見她身上嶄新的衣裳,笑著道:“韓大娘,這是穿新衣裳了?”
鄉下人尋常很難做一件衣裳,便是逢年過節,手裡沒銀錢,也不會奢侈的做一件衣裳。
這幾年韓澤身子不好,家裡欠了不少外債,一家老少的衣裳全都補丁摞補丁,韓老婆子也有幾年沒做新衣裳了,韓澤考秀才那回買回來不少布料,韓老婆子做主大部分給韓澤做了衣裳,畢竟他要去縣學讀書,不能再穿帶補丁的衣裳。剩餘的都留給幾個孩子做衣裳了。這麼分配幾個兒媳婦都沒意見。
韓老婆子昂首挺胸,語氣裡滿滿的炫耀:“我家老大媳婦給我做的。”
李大嫂一臉羨慕:“真好看。”
是很好看,這料子是韓澤選的,比較鮮亮,便是年輕人穿著也合適。先王采薇還覺得這布料有點鮮亮了,不適合婆婆,可韓澤堅持,沒想做出來的衣裳,婆婆穿上,還挺好看。王采薇想,相公是讀書人,眼光就是不一般。
韓老婆子挑眉,笑著說道:“布料是在縣城買的,你要喜歡可以讓我家大朗媳婦給你帶塊布料回來。”
李大嫂忙揮手,羨豔的說道:“我可不像你有個秀才兒子,哪裡有銀錢買布料啊。飯都吃不飽。”
韓老婆子還想說兩句,可聽到彆人說飯都吃不飽,就不好再繼續顯擺,免得人家不自在,隻能遺憾的歎口氣,把話憋在心裡,心道下次要顯擺炫耀,也要找個跟他家差不多的人家炫耀,不然顯擺起來,都沒啥勁。
韓澤和王采薇對視一眼,他們看出來了娘不是來趕集的,而是來炫耀她的新衣裳的。
到了鎮上,幾人先去買雞,韓老婆子忙阻止,說道:“家裡有雞,買啥雞呢?可惜銀子。”
有那銀子沒什麼不好,非要買雞?
王采薇就知道娘會阻攔,忙解釋:“娘養了一年雞,也該嘗嘗雞肉的味道,哪能年年都把娘養的雞送人呢?”
韓老婆子滿心熨帖,隻覺得這兒媳婦比閨女還貼心,想到閨女她又要心口疼,趕緊打住,說道:“那雞肉有啥好吃的,又沒什麼肉,不如割斤肉吃,油水足。”
王采薇卻不讚同,雞肉的味道和豬肉的味道怎麼能一樣呢?韓老婆子還待阻止,王采薇歎口氣說道:“相公明年要鄉試,咱家的雞就給他補身子。娘養的雞肥美補人。”
韓老婆子一聽,果斷的道:“你說的很是,全村的老母雞都沒娘養的雞肥,韓澤讀書費腦子,縣城啥都貴,回了家裡就該多補補,回家娘家殺雞。”
王采薇莞爾,但凡涉及到相公,婆婆便會無條件妥協,百試百靈。買了雞,王采薇想到錦繡這些日子又繡了不少手帕荷包,便拿去繡莊賣了。拎著雞去繡莊也不合適,便把雞寄托在熟人那裡。到了繡莊,幾人腳步一頓,王許氏正在繡莊和繡莊老板娘說話呢,顯然是在買繡品。
王采薇喚了聲:“娘!”
王許氏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閨女女婿,她問道:“今日怎麼來鎮上了?怎麼沒去家裡呢?”
語氣裡帶了些怨怪,老爺子在家裡等了幾日沒等到閨女女婿上門,臉拉的老長,看誰都不順眼,尤其對她,覺得是她沒借錢給閨女,使得閨女女婿同他們疏遠了。也就昨日彩霞夫妻倆上門,他臉上才稍稍好看些。
王采薇沒在意她的語氣,而是說:“等會便去給你們送年禮。”
王許氏左右看看,沒看到幾個孩子,心裡又是一堵:“幾個孩子呢?怎麼沒帶過來?”
王采薇笑著說:“相公給他們布置了任務,在家裡臨摹大字呢。”
王許氏還待問些什麼,韓老婆子從兒子後麵出來,笑著道:“親家母,你也在這裡啊,真是湊巧了。”
王許氏這才看向她,歉意的說道:“隻顧著和采薇說話去了。”然後打量她一眼,讚道:“這衣裳真不錯,顏色好看。”
王家便是布料商,家裡不缺衣裳穿,難得看到親家母這麼裝扮,還是讓她眼前一亮,隨意的誇了句。
“采薇給我做的,那肯定好看,采薇的手一向巧。”
聞言,韓老婆子挺挺胸口,心說這是你閨女給我做的衣裳,她卻沒給你做,那感覺就跟大夏天吃了塊冰似的,心情彆提多爽快了,讓你看不起我兒子,閨女上門借錢都不借,這麼心狠的娘,閨女跟你不貼心,也是活該,好在我兒子爭氣,現在是秀才了。
你閨女你不疼,她嫁到我們家了,我來疼。我疼她,她孝順我,將來我兒子再考中舉人,日子不知道多快活。你再羨慕,也沒用。韓澤不是你兒子。
王許氏更覺得堵得慌,韓澤他娘這是啥意思?到她麵前顯擺來了?她會缺衣裳穿嗎?她還真缺,缺的是閨女親手做的那一件衣裳,缺的是閨女的親近。閨女能給婆婆做衣裳,卻不願給親娘做一件衣裳,她肯定是埋怨她了啊。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說什麼,閨女已經嫁人,不願給她做衣裳,她總不能張嘴要,她擠出一抹笑容:“采薇打小就手巧。”
韓老婆子接話道:“她不僅手巧,還懂事孝順貼心,說什麼我養的雞全都拿去送人了,我辛苦了一年,也沒吃上一口雞肉,非要把雞留著,讓我嘗嘗自己養的雞是啥味道,你說這孩子,就是我自己生的也沒她暖心啊。”
王采薇滿臉羞愧,婆婆誇的是她嗎?
按理親家母誇獎自家閨女,她該高興,可王許氏卻覺得臉上的笑容有點維持不住,閨女在婆家貼心,在娘家卻如此傷他們的心,彆說給他們做衣裳,從縣城回來這麼久,也沒說來鎮上看看他們。可真是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韓老婆子見親家母臉色變了又變,適時的住嘴了,免得把她逼急了,又來欺負她的兒媳婦。
劉秀才和王采霞昨日就來王家送年禮了,想到韓澤還沒來送年禮,他們便打算在家裡等兩日,劉秀才還是想和韓澤拉近拉近關係。
自從在縣學知道韓澤年末考試得了頭名,他便知道韓澤是有真才實學的,即便如此,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畢竟相比於韓澤,他已經在縣學讀了四年書。
之所以留在這裡等他,是想著兩人身為連襟,去了陽城相互有個照應。畢竟劉家在縣城或許有些臉麵,在陽城卻沒任何勢力,他可不敢托大。
誌同道合,韓澤覺得原身也好,他也罷,同劉秀才都不可能是誌同道合的朋友,他們就如以前那樣交往便可以了,沒必要非的拉近關係,兩邊不自在,王彩霞不自在,王采薇想必也不會自在。
所以到了王家,他並沒有同劉秀才單獨說話,而是如去年那樣,坐在位置上,沒有因為中了秀才便張狂自大,而是含笑聽他們說話,問到他,他便應答一句,沒問到他,他就坐在那裡聽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