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縣試在二月份, 二月初九,科舉考試比較嚴格,縣試需要四名村裡人與一名秀才同時保舉,才能參加考試。
近兩年韓澤陸陸續續地買了兩個莊子,幾百畝田地,迄今為止, 他私人擁有土地將近上千畝, 本村以及附近幾個村很多人家都在租用他的田地, 他在這一地帶頗有威望。
村民們乍一聽聞韓澤兒子韓書博要參加縣試,需要村裡人保舉, 就有許多戶人家躍躍欲試。雖有這麼多人願意給自家兒子保舉, 韓澤也不能隨便選幾人, 裡正肯定是要選的, 其餘三人就在關係較好的當中挑了三人。
至於秀才的保舉人, 則是書博學館裡的夫子。秀才給人擔保是要收銀子的,對於韓澤來說也不多,五兩銀子。
但韓承明卻有些承擔不起,急的頭都要被他抓禿了。他隻在村學裡學過兩年書,從沒打聽過考科舉的程序, 也不知道科考需要啥東西, 隻想著讓兒子考秀才, 卻沒想到隻是縣試還需一名秀才保舉,這還罷了,秀才給保舉竟還收五兩銀子, 那麼他兩個兒子就要十兩銀子。
家裡給孩子讀書的銀子,都是省吃儉用攢下的。由於韓承明給的銀子少,平時兩個孩子在學塾裡,隻能吃最低等的飯菜,就這他們也吃不飽。沒進學塾前,原身時不時拎塊肉貼補他們,兩個孩子雖不是胖嘟嘟的,也是唇紅齒白,臉上有肉,看著就是被嬌養著的孩子。
現在再看這兩個孩子,一臉菜色,走路有氣無力,身上衣裳補丁摞補丁,如不是洗的乾淨,同路邊流浪的乞丐沒啥區彆。
韓澤看來,家裡真的窮,孩子衣裳破舊些沒什麼,總該讓孩子填飽肚子,哪怕吃差些,學館裡一名學生一年束脩二兩銀子,兩個兒子,不過四兩銀子,韓承明兩口子以前絕對存有私房,農閒時去鎮上找找活兒,夫妻倆一年到頭怎麼也能掙到四兩銀子,也不至於讓孩子吃不飽飯,說來說去,不過是懶。
對於孩子韓澤總有一份心慈,可書博回來同他說,韓繼學、韓繼文兩兄弟和學館裡幾位不學無術的學生敲詐他,被宿舍裡的同窗遇見,狠狠的教訓了一番,又言道再有下次,要請夫子。他們才不敢再有動作。
韓澤皺眉,孩子也不全是天真純稚的,這兩個孩子如此小的年齡便這麼惡毒,今後能做出那麼忘恩負義的事情,想來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倒是對那兩孩子僅有的一絲心軟也消失了。
找人保舉一事對韓澤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但韓承明卻很是苦惱,這時候就能看出會為人處世的重要性,扒拉了一個村,竟也沒湊夠四個願意為兩個孩子保舉的村裡人。
按說韓興旺弟兄好幾個,怎麼也不該找不出四個保舉人,可就是韓興旺那幾兄弟都不願給韓興旺的孫子保舉,更何況毫無血脈的村裡人。
韓承明抱怨道:“爹,大伯二伯他們為啥這麼恨咱家?繼學、繼文科考多麼重要啊?他們考上秀才了,他們身為大爺爺、二爺爺多少也能沾點光,怎麼就不願意當那個保舉人呢?”
韓興旺臉一沉,眯著眼說:“不願就算了。村裡那麼多戶人家,我就不相信還找不到四個人了。”
韓承明頹喪的道:“我挨家挨戶的問過,人家明說不願意。”
韓興旺冷哼:“全都是攀高踩低的小人。”
見他們得罪了韓茂德一家,為了巴結討好韓茂德,竟然不願給他們保舉,不是小人是什麼?
“等到咱家繼學繼文考中秀才,有他們求我們的時候。”柳菊花也是一臉氣憤。
韓承明皺眉,不滿的道:“關鍵現在是我們求人家的時候,找不到保舉人,繼學、繼文根本參加不了科考,還考什麼秀才啊?”
柳菊花也惱了:“那你說咋辦吧?”
韓承明不說話了,他要是知道咋辦,還能來問爹娘?
韓興旺遲疑的開口:“他娘,實在不行,還是去求求韓澤吧,總不能耽誤孩子科考。”
柳菊花一頓,臉一黑,使氣道:“我不去求他,要去你們去。”
韓興旺勸道:“你是韓澤娘,我們去不合適。”
柳菊花彆過臉:“反正我不去,去了也白去,那就是個白眼狼,沒用。”
經過這麼多事情,她現在已經有了清醒的認知,不管她又啥要求,韓澤都不會答應。便是她威脅他不孝,他也不放心上,她還能怎麼辦?
韓興旺歎口氣:“既然不願意就算了,繼學、繼文也不用參加科考了。讀兩年認些字,日後找個賬房先生做做,也不錯,至少比他爺爺他爹強。”
韓承明對兩個兒子期待很大,聽到他爹的話,當下就看向柳菊花說道:“娘,為了繼學、繼文你再去求求韓澤?就這一次,倘若他不願意,日後我們再不求他,行嗎?”
柳菊花還是不想去,但為了孫子,她舍下老臉又咋了?
“行,我去。”
隻希望韓澤好歹念著點舊情,願意幫忙吧。
...
“你們希望我當繼學繼文的保舉人?”韓澤詫異的看著柳菊花。
“你就說你願不願意吧?”柳菊花麵無表情的說道。
韓澤站直身子,也沒說願不願意,而是認真的說:“這個保舉人不能隨便當,日後他們要是犯了錯,保舉人也有責任。”
他這話一出,柳菊花心裡的火就止不住外冒,韓澤啥意思?不願當這個保舉人就算了,詛咒人算怎麼回事?
“你犯錯,繼學繼文都不會犯錯。”她陰著臉,大聲說道。
韓澤也不氣,而是說道:“娘,這不是抬杠,咱們有事說事,你要我給繼學繼文保舉,這沒什麼。但我得考考他們,看看他們適不適合去參加科舉。”
“如果不適合,你就不給他們保舉了?”
“那是肯定的。”
“你混賬。”柳菊花嘶吼一聲,顯然是氣極了。
韓澤攤攤手,很無奈的說:“那便算了。”
柳菊花:“算什麼算,你必須給他們保舉。”
韓澤笑了笑:“我可不願當冤大頭,受他們連累。”
柳菊花氣的渾身直哆嗦,她孫子才不會犯錯,可還是忍著氣說:“怎麼樣,你才願意給他們當保舉人?”
韓澤直言道:“我說了我要考考他們,看看他們的品性,倘若娘真相信自己孫子,為什麼不願意呢?”
在柳菊花心裡繼學繼文聰慧靈敏,還孝順,比韓澤生的幾個孫女孫子強太多了,讓韓澤考考,堵住他的嘴也好,她不屑的輕哼一聲:“行,你要考就考吧。考了之後,你就會知道小六子那小傻子追到天,也追不上繼學繼文,你將來說不定還得指望繼學繼文。”
韓澤神色一斂:“娘如果還想讓我當繼學繼文的保舉人,最好不要再說我兒子。”
柳菊花頓時訕訕的,她忘了,那小傻子現在好了,韓澤稀罕的不行。
韓澤不悅的提醒她:“小六子早已改名韓書博,娘身為書博的奶奶,雖然沒住在一起,但孫子名字都記不住,這是誰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