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卡德薩城降下一場小雪。
雪花飄落沒多久就轉為雨水,夜風不再寒冷刺骨,預示凜冬將要過去,春季即將到來。
魔紋高懸天空,巫靈的能量不斷輸入其中,糖塊源源不斷落向地麵,經曆數個小時,早已經堆積如山。
漸漸地,糖塊落下的速度減慢,纏繞巫靈的死氣幾近於無。
巫靈變得十分虛弱,雲婓扯動文字鏈,鏈條末端的巫靈在半空中搖曳,隨時能被風吹走,輕飄飄沒有任何重量,和連續被捶爆的死靈沒有多大區彆。
“應該可以了?”雲婓無法百分百確定,轉頭看向甘納,詢問他的意見。
黑袍巫師飛向巫靈,繞著他們轉過一圈,法杖連續輕點,確定他們不再具有威脅,才對雲婓點了點頭。
雲婓長舒一口氣,漫長的轉換儀式終於結束。
連續不斷抽取能量,還要提防巫靈暴起,雲婓感到身心俱疲,魔力再強也有些支撐不住。
天空中的魔紋陸續熄滅,隱沒在黑暗之中。
困住巫靈的文字鏈全部收回,三條交錯的巫師繩索取而代之。
甘納從雲婓處獲得靈感,認為一條繩索不夠結實,三條編織在一起,將巫靈捆成粽子,兩人背靠背綁起來,懸掛在樹人身上。
樹人不喜歡死靈的氣息,也同樣不喜歡巫靈,對看守巫靈十分抗拒。
“不能另外找地方嗎?”老盧克向甘納抗議。
“城池沒了。”黑袍巫師朝坍塌的城池指了指,又示意甘納看向四周,的確沒有更合適的關押地點。
“好吧。”老盧克隻能同意。
死靈繞著樹人飛過,穿梭在一棵棵巨木之間,看著巫靈萎靡的樣子,情不自禁發出笑聲。聲音尖銳悅耳,驚嚇到城外的卡德薩人。明知道不是敵人,出於對死靈的畏懼,還是讓他們噤若寒蟬。
雲婓看在眼裡,當場將契約死靈召回。
黑風投入契約之中,死靈數量少去大半。新生死靈無處可去,茫然留在原地,看上去不知所措。
在附近遊蕩明顯不是個好主意。
經過一番考慮,他們主動要求和雲婓契約,甚至沒有提出更多條件,收留他們,讓他們有機會返回死靈族群既可。
“總覺得有點虧。”黑風消失之後,雲婓摩挲著死靈契約,在魔龍背上自言自語。
他是真心實意這麼想,魔龍卻不理解。多少人想契約死靈卻做不到,他竟然在嫌棄!
太過於震驚,魔龍忘記嘴裡咬著東西,黑色的龍息溢出嘴角。
夏萊姆被它叼著,頓時苦不堪言。身上的長袍被燒出窟窿,臉、脖子和手臂都被燒傷,疼痛劇烈,灼熱感覆蓋全身,侵入四肢百骸,內臟仿佛在燃燒。
他很想開口求饒,卻被深植靈魂的契約束縛。
他不可能背叛大巫師索洛托,代價不是他能夠承受。
可不向雲婓低頭,他隨時要承受劇烈的痛苦。想起恩裡克慘死的場景,曾經不可一世的巫師抖如篩糠,臉色慘白如紙。
魔龍收起雙翼平穩落地,奧列維和卡德薩人看著跳下龍背的雲婓,感覺十分複雜。
尤其是奧列維,他以為自己足夠富有,卻在糖山麵前遭到會心一擊。這且不算,令人望而生畏的死靈,年輕的領主不僅輕鬆契約竟還有些嫌棄。
“果然要放寬眼界,局麵打開,才能看清世間真實。”
卡德薩人遭遇變故,驚慌逃出城外,隨身穿著外套鬥篷,不擔心夜風冷雨,卻缺少能填飽肚子的食物。
咕嚕!
不知是從誰開始,五臟廟轟鳴聲此起彼伏,彙聚到一起,組成一曲彆致的交響樂。
“領主大人,能否商量一件事。”奧列維走向雲婓,詢問轉化的糖能否食用,“如果可以,能否分給我們一些。等熬過今夜,明天開始清理城池,我會打開庫房用金幣交換。”
“我需要種子,最好是刺麥的種子。”雲婓提出條件。
“沒問題!”奧列維驚喜萬分,生怕雲婓改變主意,迫不及待點頭答應。得到允許後,馬上組織人手挖掘糖山。
“不許亂,每家出一個人,成年男女均可。少年也行,老人和孩子不要上前。”奧列維的管家是一個中年男子,容貌平平無奇,頭腦相當好,是執政官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挑選出的城民排好隊伍,由奧列維親自帶領。走近堆積如山的糖塊,香甜的味道迎麵撲來,所有人都在咽著口水。
沒有趁手的工具,眾人就地取材,找來細藤和荊棘,穿過鬥篷做成袋子。鬥篷用完,部分人脫下外套,反正夜風不冷,不用擔心受涼。
在之前的戰鬥中,冰魔始終沒有表現的機會。不想被雲婓嫌棄,它率先奔向糖山,挖出大塊的糖果,用冰凝出托盤,送到雲婓麵前。
“多謝。”雲婓拿起一塊糖,愈發覺得像巧克力。送到嘴裡,絲滑濃鬱的口感讓他驚喜。看向掛在樹上的巫靈,不由得綻放笑容,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巫靈感到不對勁,仿佛被猛獸盯上,頓時如臨大敵。奈何被困住,就算真的命懸一線,他們也無路可逃。
吃完三塊巧克力,雲婓用力抻了個懶腰,邁步走向被女仆看管的刺槐領主。不同於初見時的威風凜凜,桑德裡斯蜷縮在黑暗中,樣子十分狼狽。
“領主大人。”女仆向雲婓行禮。
“辛苦了。”雲婓同女仆頷首,站定在刺槐領主麵前。
桑德裡斯一動不動,連頭也沒抬,固執地保持沉默。
見他這副模樣,雲婓嗤笑一聲,彎下腰,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對上自己的目光。
四目相對,雲婓嘴角翹起弧度,桑德裡斯當場打了個冷顫。
“恩裡克已經死了,他的身體和靈魂碎裂在魔紋中,存在世間的一切都被抹除。他的詛咒不再有效。”雲婓的語速不緊不慢,聲調沒有太大起伏,卻似重錘敲擊在桑德裡斯頭頂,“我身邊有巫師,他比恩裡克的手段更加高明。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親自試一試。”
事情已經挑明,如果桑德裡斯不識趣,繼續裝傻充愣,他不介意讓威脅成真。
“恩裡克控製了我,我也是受害者。”刺槐領主終於開口。
“他是刺槐家族的契約巫師。”雲婓指出關鍵,不容許對方模糊躲閃,“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是一份不公平的契約。”
刺槐家族乘人之危,以卑劣手段禁錮一名巫師。恩裡克本就是個草菅人命的瘋子,陷入這樣不公平的契約,隻會更加瘋狂。
“他或許會詛咒你,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控製?未免滑天下之大稽!”雲婓說道。
謊言和偽裝被戳破,桑德裡斯破罐子破摔,不再進行掩飾。他看著雲婓,目光陰鷙,惡聲道:“所以,你打算做什麼?殺了我還是索要金幣?”
“刺槐領大軍犯邊,入侵貢莫爾河穀,此前又屢次挑釁,給雪鬆領造成巨大損失。”雲婓表情嚴肅,一字一句道,“作為始作俑者,刺槐領主,你本就該進行賠償。”
“我給雪鬆領造成巨大損失?”桑德裡斯冷笑道。“閣下,是你站在刺槐領的土地上!”
“這裡屬於雪鬆領,是雪鬆家族的領地。”看出刺槐領主的憤怒,雲婓神情不變,陳述一個事實,人儘皆知,卻被王室和貴族刻意忽略,“刺槐領有接近一半的土地屬於雪鬆領,包括卡德薩城、平原鎮、卡布羅城和兩座礦山!”
在戰鬥發生前一日,布魯派遣的藤蔓抵達卡德薩城。
雲婓知曉國王的條件,差點被氣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