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城大軍抵達荒蕪平原,騎士隊伍一眼望不到儘頭。
黑色旗幟林立,旗杆包裹秘銀,旗幟上的圖騰格外醒目,浮動耀眼的銀光。
狂風刮過平原,騎士們拉住韁繩,魔馬發出嘶鳴。
一頭銀色座獸從天而降,體型似馬,卻長有巨蜥的頭顱。脖頸覆蓋三角形的硬鱗,頭頂三對尖角,薄薄的眼瞼下,狹長的瞳孔閃爍凶光。
領主查蘭站在座獸背上,沒有穿著鎧甲,而是一身精美的絲綢。猩紅的鬥篷披在肩後,一枚碩大的寶石掛在肩上,和他的雙眸同色,血一般鮮紅。
座獸掠過大軍頭頂,骨翼扇動,帶起一陣腥風,同迎麵襲來的狂風對撞,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如黑暗巨獸爭鬥嘶吼。
騎士紛紛垂首,向領主表示敬意。
魔馬懾於座獸的力量,全部停止嘶鳴。隻是情緒無法宣泄,變得更加暴躁。前蹄踏動,雙眼爬上血絲,隨時可能暴怒發狂。
座獸繼續前飛,最終降落地麵,盤踞隊伍最前方。
查蘭居高臨下眺望平原,單手攥住一縷風,神情變幻莫測,眉心越皺越緊。
“風中傳來不祥的氣息。”
破天荒地,查蘭心生遲疑,不想踏入這座平原。他甚至不想繼續前進,而是調頭返回暴風城,撕毀同西普勒等人的盟約。
這很不尋常。
座獸同查蘭契約,彼此關係緊密,能清晰感知到他的情緒。
此時此刻,查蘭心緒煩躁,如潮水翻湧。座獸也變得暴躁,張開長滿利齒的巨口,發出刺耳的叫聲。
聲音隨風傳入平原,驚飛大群魔鷹和渡鴉。
查蘭仰望天空,心中天人交戰。勉強壓下躁動和不安,抬起右臂向心腹示意。
一陣馬蹄聲遠去,逐漸消失在隊伍末尾。
不到片刻時間,騎士隊長去而複返,馬後拖拽一條鎖鏈,鎖鏈末端捆綁一名疫魔。
疫魔腳步踉蹌,全身上下布滿傷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仍在流血。
他的脖頸、雙手和腰都被鎖住,唯獨雙腿能自由移動。奈何小腿受傷,最深處露出骨頭,這讓他格外煎熬,每向前邁步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然而大軍環伺,再痛也不敢發出慘叫,唯恐遭遇更嚴厲的懲罰。
鎖鏈一路拖曳,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疫魔跟不上戰馬的速度,很快被拽倒在地。胸口和手臂摩擦黃沙,傷口嵌入細小的沙粒,頓時傷上加傷,劇痛難以忍受。
就在疫魔氣息奄奄幾近昏厥時,魔馬終於停住。
騎士隊長翻身下馬,手臂纏繞鎖鏈,將疫魔帶到查蘭麵前。單手抓住疫魔的脖子,用力將他摜到地上。
突來的撞擊喚醒疫魔。劇痛襲遍全身,令他徹底清醒,連昏過去都變成奢望。
腥臭的氣息近在咫尺,黑影壓下,死亡的威脅正在迫近。
不需要抬頭,疫魔就猜出是查蘭領主的座獸。他一動不敢動,小心匍匐在地,唯恐被座獸咬掉腦袋,當場被撕成碎片。
“偉大的領主,卑微的仆人聽從您的吩咐。”疫魔戰戰兢兢,聲音顫抖得厲害。
查蘭不屑於給他眼神,目光落在遠處,看到奔馳而來的銀甲騎兵,隨意命令道:“帶上你的族人前往紅海島,發揮你們的本領,不要讓我再次失望。”
“遵命,偉大的領主,我們一定會……”
“行了。”
不等疫魔說完,查蘭已經不耐煩。他揮了揮手,疫魔立即被拽起來,一路拖回到隊伍中。
那裡蜷縮上百名疫魔,全都傷痕累累。他們僥幸逃脫死亡,卻因契約無法逃走,一路上飽受折磨。
“領主大人有命,我們去紅海島。”
疫魔首領頻頻向騎士彎腰,既諂媚又卑微,引來對方嗤笑。他卻毫不在意,腰彎得更低,垂下頭,抬手遮擋住充血的雙眼,也掩下充滿憤恨的表情。
騎士們動作迅速,疫魔身上的鎖鏈陸續解開,掉落在沙地上。
當著騎士的麵,疫魔首領告誡族人聽命行事,沒有引起任何懷疑。待到召喚出黑風,全體疫魔投身風中,他立刻撕開傷口,以血為祭,帶領族人飛速逃離。
落在暴風騎士眼中,疫魔正在飛向紅海島。
唯有黑風中的疫魔一清二楚,他們不會襲擊紅海島,更不會散播疫病。恰恰相反,他們要掙脫查蘭的控製,為族群另尋一條生路。
“就在前麵!”
黑風呼嘯穿過平原,下方是大軍前鋒的帳篷,令疫魔格外緊張。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他們順利擺脫聯軍的視線,來到和使魔約定的地點,一片連綿起伏的土丘。附近長滿枯黃的雜草和有毒的沙漠西瓜,乍一看十分隱蔽,正方便躲藏。
確認身後沒有尾巴,疫魔收起黑風,全體落到土丘前。
他們的樣子異常淒慘。有一個算一個,身上都是傷痕累累,多數還在流血,顯得狼狽不堪。尤其是族長桑托斯,他失血過多,無法自己站穩,隻能依靠族人攙扶。
土丘後傳來一陣響動,微光閃爍,下一刻出現使魔的麵孔。
傳送魔紋的位置相當隱蔽,隻有使魔才能找到位置。他們小心走出法陣,謹慎觀察四周,確信不存在陷阱,才出現在疫魔麵前。
“桑托斯。”
“龐古丁。”
兩名族長互相致意,都為對方的樣子感到吃驚。
使魔詫異於疫魔傷痕累累,一眼看去就受過酷刑,全體遭遇磨難。
疫魔震驚於使魔的外表,他們看上去容光煥發,身上的袍子做工精美,腰間係著皮帶,腳上套著靴子,無處不展現出體麵。
雙方陷入沉默,快速消化心中的驚訝,心情都有些複雜。
“按照之前約定,我們希望投靠國王陛下。隻要能解除掉和暴風城的契約,我們願為國王陛下驅使。”
疫魔有獨特的聯絡方式,哪怕身陷囹圄,隻要肯付出代價,一樣能向族群傳遞消息。
在死亡之城,疫魔遭遇重創,數人淪為俘虜。
他們親眼見證雲婓的強大,目睹他的行事作風,同查蘭領主做比較,不免生出棄暗投明的心思。
雲婓固然凶殘,但對麾下相當寬容。
這一點尤其吸引疫魔。
他們追隨查蘭家族數萬年,絕大多數族長都是暴死,很難安詳永眠。最離譜的是,死在敵人手中的寥寥無幾,更多是暴風城主親自動手。
疫魔們膽戰心驚,每次受到召喚皆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