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花街4(2 / 2)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13719 字 9個月前

西澤無聊的問了句:“出售嗎?”

“現在立刻買下來,才一萬一千美金。”

西澤撇撇嘴,不置可否,推門出去。

房東太太追出去,立在陽台上笑著問,“怎麼樣?”

全然被晾在一旁的淮真心想,好家夥,我已經欠了資本主義大佬快一套房了。

從對麵公寓出來,天色已漸漸沉下來。剛穿過馬路,門口汽笛響了兩聲。

兩人頓下腳步,淮真回頭一看,門口停駐兩輛漆了鷹頭的聯邦警車。右側駕駛室探出個人,喊道,“西澤!”

他應道,“五分鐘。”

說罷,拉著她的胳膊把將她拽進公寓,將身後門關上。

西澤倚靠在她身側門畔,整個人像座山一樣。

“送你回去時,他們會緊跟其後,去提醒你法律上的父母,每周,或者每月不定時會上門拜訪一次,以確認你們的親緣關係屬實,同時去威脅一下你那唐人街上不安分鄰居們。”

想起州警察造訪雜貨鋪時對洪萬鈞說:如果聯邦警察上門來,可就沒那麼好糊弄了。

她嗯了一聲,強捺下心中不安。

“如果有人問及你和我的關係……你可以隨意講一個你認為最直觀的。”

最直觀的?淮真愣了一下。

大家看起來有目共睹的那種……包養與被包養?

“情婦,戀人,隻要你願意,隻要足以讓人相信,都可以。”

“……情婦……戀人……”

他低頭盯著淮真,笑了,“這不情願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那神情仿佛在說:老子這麼帥,你有什麼好覺得吃虧的?

“戀人。”淮真小聲說。

“嗯。戀人。一周,或者兩周,我會來找你……確認一些問題,算是約會,可以嗎?”

“……約會。”她望望天花板。

“很好。都記住了?”

“記住了。”

他撳鈴,黑人女仆立刻下樓來,將打包好的衣服遞過來。

西澤替她接在手中,拉開身後大門,湯普森先生的車已停駐在外。

兩人上車,福特沿發卡彎道緩緩下行,兩輛鷹頭警車遠遠跟在後麵。

汽車滑下高坡,駛入市區,窗外城市霓虹漸漸亮起,吃過晚餐的年輕人也都輕裝上陣,往北灘酒吧前行。入夜,流浪漢受寒冷驅趕,從濕冷巷道中湧入街頭,尋覓餐館免費的食物饋贈,和昨夜多麼相仿。

一夜驚心動魄過後,此刻越發接近唐人街,即使身後跟著七八名聯邦警察,淮真心裡竟越來越有些忐忑。

車很快在鮑威爾街與都板街交彙處停下。

“緊張?”

淮真側過頭。西澤在一旁坐定,沒看她,似乎也覺察到她的緊張。

她搖頭,伸長呼吸過後,推開車門。

不知是她穿的太少,夜風又太冷,或是彆的什麼緣故,她雙手冰涼,有些發抖。

回頭一看,幾輛黑色車也遠遠停下,沒有動靜。

淮真搓搓手,下車時,身上罩來一件炭灰色西裝外套。

“我在這裡等你,不行的話,回來找我。”

她點頭。

都板街並沒有夜市,多為診所、洗衣鋪、影樓與客棧。此刻已過夜裡九點,街上空無一人,隻有店鋪門口鎢絲燈,抑或些許燈籠仍還亮著,冷清又寂寥。

淮真手揣在西裝衣袋裡,遠遠瞥見那間已然打烊,門外暗沉沉,什麼也看不清的“阿福洗番衣”。

提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撳響門鈴。

過了半晌,門“吱呀——”開了條縫,露出那矮小女人略胖的尖臉蛋。

“你——”季羅文顯然吃了一驚,四下掃了一眼,又歎口氣,“你,你進來說。”

門將將打開能容一人側身而入的距離,淮真進了屋。

外間鋪麵臨時開了鎢絲燈,仍很昏暗。裡麵有人聽到動靜,在睡衣外麵披了件衣久藍外套,從院子裡尋出來。

阿福眼神並不是很好了,眯著眼辨認了一次,“哎喲……”

季羅文這時似乎也沒了主意,看了丈夫一眼。

不及淮真道明來意,阿福立刻趿拉著布鞋上前來,拉著她的胳膊,將她牽到燈光底下辨認了一陣。

爾後一臉慈藹,笑開了花:“丫頭,來得好,來得好!上回見你,我就說了——既然來了,就是有緣!先前你走了,我和雲霞就盼著你會不會回來。雲霞這丫頭自小想著能有個兄弟姐妹,你來了,多好!睡覺有的是地方,吃飯,也就多一雙筷子的事,正巧最近店裡忙起來了,家裡也缺個幫手。若沒事,可以與雲霞一起去送送衣服。想掙錢,儘可去外頭打工,想念書,過了這個冬天,就可以去上中學,下了學,去協和中學上三小時中文班,改一改你那口音。既然過了洪爺那關,小六爺那小王八羔子你也彆怕,季老爹有主意……雲霞,你怎麼出來了?你看誰來了……”

淮真回頭一看,雲霞穿著鵝黃色的縐雲睡袍,輕手輕腳的從後院走了出來。一見她,黯然的眼睛一亮:“哎呀,我和爸爸昨晚等了你一宿,還以為你找到彆的好去處,不會來了呢。”

季羅文沒則聲,隻輕輕說了句,“今晚先在閣樓將就一宿,趕明天,我再將雲霞姥爺的屋子收拾出來給你住。”

雲霞一把拉住她:“媽,你彆亂忙了。今晚就讓淮真跟我擠一擠,明天我跟她一塊兒將姥爺屋子收拾出來。”

阿福笑道:“好!好!你倆年紀相仿,姐妹兩,正好有話可以聊。”

雲霞作勢拉著她就要進屋,淮真低一低頭,說,“我……我先去將衣服還給他。”

雲霞這才看見她身上披的男款外套,立刻笑了,低聲問,“是誰啊?”

淮真有點輕微不適應:“……男友。”

雲霞道:“那你快去!我給你留門,多說會兒話沒事的!”

她點一點頭,推開門出去。隔著半條街,遠遠並沒有望見那輛黑色福特,還以為他已經走了。等眼睛稍微適應一點街道上的昏暗,這才發現遠處已打烊的惠記診所,紅色燈籠下立著個單薄襯衫的修長身影,安靜的等了很久了。

淮真心裡沒有來一熱。一邊走,一邊將外套脫下,疊在手中,走過去交給他。

他接過來問道,“怎麼樣?”

淮真道:“季家父女人很好的。”

“嗯。”嗯過一聲,卻沒走。

淮真問,“湯普森先生呢?”

“警察立刻就過來,車太顯眼,我讓他停遠一些。”

又是一陣沉默。

淮真接著說,“外麵太冷,回去吧。謝謝你。”

他沒回應。

淮真接著說:“過了二十四小時,傷口可以熱敷,過兩三天幾乎就好了。

說罷轉過頭,皮鞋在石板路上有點磕磕絆絆,踢踏作響。

阿福洗衣門匾上這回亮了一盞鎢絲燈,一眼就能辨認到。雲霞將門開了條縫,在門外台階上坐著,打了個哈欠。對麵雜貨鋪裡聽到響動,不知誰也掀開條縫往外瞥,尖細的嗓音隔著條街遠遠的問候道:“唷,雲霞,家裡大晚上的來客啦?”

雲霞啐了一聲,“關你屁事。”

一見淮真,忙將她拽進屋裡,從裡將門閂閂上。

隔著門以及大半條街,仍能聽得外頭女人陰陽怪氣地窺探歎道:“哎喲喂,雲霞念了高中,現在可了不得嘍喂。”

雲霞又罵了句“神經病”這才又拉著淮真到後院,用燒熱的水兌了涼水給她洗了臉和腳。

兩人剛準備從院子回屋裡,便聽到外頭叩門聲想起。

這次是雄渾英文:“警察,聯邦警察,例行探訪。”

阿福與羅文飛快的下樓去開門,將那幾名白人放了進來。與此同時,對麵的女人一溜的鑽進店去,留看管老婦在後頭罵罵咧咧的將門扉緊掩上。

白人稍稍詢問了她幾句話,便請羅文與阿福單獨詢問。

沒兩個女孩什麼事了,雲霞拉著她回屋,給她找了條舊棉布裙子作睡衣。

趁她換衣服時,雲霞問,“睡裡麵還是外麵?”

淮真道,“我很容易從床上滾下來。”

雲霞嘻嘻笑著爬上床,給她在靠窗那一側留了個空位。

等淮真躺到床上,雲霞扯起被子,將兩人兜頭一蓋,問道:“我問你個問題你會不會生氣啊?”

淮真道:“什麼?”

“昨天我爸爸讓我一直在戲園門口等著你,怕你有事,我好立馬回去告訴他,管他能救得著多少,他也好去幫一幫你……然後就看到你男朋友抱著你跑遠了,六少沒追到。我還看到你男朋友……好高的那個,是個白人。是他救了你吧?”

淮真嗯了一聲。

“你這晚上都去他家了吧……”雲霞突然臉紅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過了半天,豁出去似的問了一

句,“那你們那個沒有?”

“哪個?”

“就是……你和他上床了嗎?”

“……沒那種事。”

“沒關係啦,這裡又不是上海北平天津,沒那麼老古板。其實你來那天,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很特立獨行,特彆冷峻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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