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克蘭5(2 / 2)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7693 字 9個月前

他在衣服林裡來回穿梭數趟,走出來時,懷裡抱著一摞衣服,扔給淮真。

“都是同一個人的。”他說。

淮真踉蹌接住,抱在懷裡,展開一件警服外套,露出胸口縫的名字。

果然。

她轉頭望著立在門口的西澤。

“保不準他們淩晨過後會從酒吧回來,”他靠在門口放哨,回頭說,“乾你想乾的。”

淮真將衣服褲子一一掛起來,觀摩了一下。

而後點燃打火機,將所有褲子的□□燒掉了。仔細想想,又折返回去,將襯衫的前襟燒了兩個洞。

從晾衣房出來,西澤拽著她的胳膊,輕輕一帶,將她帶到那棟有八十年曆史的洋房正麵的大白牆麵前。

借著月光,她發現那堵牆上刷了長長一排大斜體英文詞組與腥紅塗鴉。

她立在月光裡頭仔細辨認:那是長長一串F word,操了錫克教徒,巴基斯坦人,天主教徒,蘇聯人,黑手黨,哈西典人……等等,半麵牆,幾乎將美國領土上所有人種國籍都罵進去了。

這片國土上,政客想要贏得選舉的手段無非籠絡選民以求得政治正確。而這版麵牆,幾乎囊括了所有的政治不正確。

西澤手持著塗料刷思考了一陣,躬身繼續書寫。

淮真湊近前去辨認:SILLY COPS, FUCK THE HONKY……(傻條子,白鬼)

下一個F word還沒寫出來,頭頂窗戶突然被推開,一個警察洗過澡,探出窗戶吸煙。

淮真嚇了一跳。

西澤猛地掩住她的嘴,將她窩進懷裡,拽到牆根底下。

塗料刷掉進顏料桶裡,“咣當——”一聲,在寂夜裡發出一聲脆響。

“誰在那裡?”他用燭台照了照窗戶下的花園。

一隻貓追著下水道鑽出的碩大老鼠從花園追進牆根。牆根擋住的地方黑洞洞的一片。

他隻看見一隻空了的塗料桶,於是決定穿件衣服出門檢查。

就在這時間裡,淮真與西澤已經悄無聲息,繞過牆根,從另一側圍牆大樹下偷偷溜出大門。

兩人剛剛坐進街邊的車中,便聽得一聲響徹半條街的咒罵:“Who the fuck——”

西澤笑出聲。猛踩油門,將後半句咒罵遠遠甩出半條街。

淮真忍著笑,“我從沒有聽見過警察罵同行條子,白人罵白人是白鬼。”

“無論如何,解氣嗎?”他笑著問。

淮真笑著說,很解氣。

倘若對付規則的唯一方式隻剩下不計後果的青年人式的惡作劇,解氣也隻能是解氣了。

諾布山距離唐人街並不太遠。車駛入唐人街,便意味著,兩人即將回歸各自的世界。

西澤又得艱難的為自己尋找下一個和她見麵的理由。

車仍按老規矩,在距離洗衣鋪半條街的薩克拉門托街停下。西澤說,“我可以等你五分鐘。倘若你法律上的父親拒絕為晚歸的女孩開門。”

淮真笑著說謝謝。

突然地,他問,“你也會回中國相親嗎?”

她心裡生起異樣,猛地回頭。

西澤也看著她。從警察宿舍出來時的笑早已從他臉上散去,此刻麵無表情的望著你,看著他的眼神,你能明白他和你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淮真說,“不會。我的公民身份敏感,他們應該會給我找一個更有利於保住這個身份的相親對象。”

“比如呢?”

“我不知道。也許美籍軍人一類的。”

他便不再講話。

淮真推開車門,想了想,又問他,“其實我很想知道,比起廣東菜,是不是炒雜碎更合口味一些?”

“我都不喜歡。非得花三十美分吃一頓飯,我會選熱狗。”

淮真嗯了一聲,衝他擺擺手,快步離去。

淮真明白了一些事情。

兩次來唐人街時,他都在這裡送她回家。

第一次,他開始認真審視種族歧視存在偏差。

第二次,他發現自己的確不討厭她。

也許有一丁點喜歡吧。

但這點喜歡又能有多少用途呢?過幾個月,離開這裡就忘記了。

更或者,他心底更深層次的道德,全副武裝的在排斥,或者拒絕承認這種感受。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