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11(1 / 2)

金山蝴蝶 唯刀百辟 3722 字 9個月前

淮真沒法同他講理, 撒潑,胡攪蠻纏, 統統沒用。他是個厲害角色, 但他不是洪爺或者小六爺。夢卿或者淮真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隻是個唐人街蔭庇下的小小人物, 沒有誰非要她做什麼不可。隻要不讓他們折了本, 隨你去爭, 並不打緊。

但溫孟冰不同。夢卿是他的痛處與軟肋, 數百日夜裡輾轉反側、思之懊悔的一道疤。它還沒愈合, 被用心險惡之人狠狠揭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使得此刻坐在她麵前的是個被仇恨與懊悔衝昏頭腦、追悔莫及的傷心人, 是個被命運捉弄、世道虧欠的討債人。他是典型的、古老的、傳統的中國式的丈夫與家長, 他的權利與規矩比天大。這位頑固、執拗又執著的家長,被他的妒忌、不甘與痛苦驅使, 他決定了的事, 不允許任何人駁斥,絕不聽從任何彆的聲音,否則他會令你見識到他更冷漠殘忍的一麵。無條件的順從於他是夢卿的天職。他怎麼可能接受溫順的妻子,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個人意誌?

她做不好夢卿,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也以為自己逃過夢卿的命運, 但她和西澤在一起了。壓在他們頭頂的, 除了排華法案, 還有他的整個家庭。阿瑟這麼計算,在保全西澤的同時令她和他分開, 在他的權勢之下這種解決方式足夠溫柔。為這場私奔,她不可能不為之承擔絲毫後果,否則真正的後果絕不會像今天這場茶話看起來那麼輕鬆。

十五分鐘時間,隻夠她想明白這些事情。

幾秒種後,門再次急急被敲響。她起身,跟在開門進來的加拿大裔保鏢身後走出訪客室。

另間訪客室有一麵玻璃門,與一整扇的玻璃窗戶。這裡是公共區域,窗簾沒有拉。透過那扇玻璃門,可以清晰看到整間訪客室的布局。一張桌子,一張皮沙發椅,一張沙發;桌上有一對茶具,杯蓋掀著,但人已經沒在那裡。

訪客室還有一扇後門,可以通向樓下,或者一個更為隱私的地方。

剛才坐在這裡喝茶的人,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沒有半分懷疑。

西澤就站在玻璃門外,已經等她了很久。在她走出來的一瞬間,他曾毫不猶豫的朝她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兩人一眨不眨的相視了一陣,誰都沒有說話。

一秒鐘,兩秒鐘……笑容一點點從他臉上消失。

在她甚至不知該對他說什麼時,沉默已經告訴他了一切。

抬頭看見那張蒼白冷漠的臉上,那雙幽邃的黑色眼睛時,她知道,她讓他失望了。

她實在不是什麼偉大人物,十五分鐘時間可以使她想明白一切利害關係。她無法想到更多,水已經燒得滾燙,此刻她被釘在砧板上,隻能下意識的選擇她認為對的事,她與溫孟冰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彆。

她覺得有點無措,手腳冰涼的站在離他幾步外,生平第一次覺得有點不敢抬頭麵對他。

她希望他能問點什麼。但她越是希望,他越是什麼都不講。下頭音樂已經停了,新娘新郎與記者來賓們不知在做些什麼,或許在外頭拍照,或者乘小汽車去某個花園裡吃午餐。市政廳裡濃稠的沉默與靜寂侵蝕著她的耳朵,連外頭的陽光都不能給她半點安慰。

真奇怪,才兩個小時而已,兩小時前她和他在計價車後座依偎著打盹,陽光仍舊暖融融的溺愛他們。

後頭等著回去複命的局外人有點著急了,用加拿大英文體貼的提醒她,“還有五分鐘……”

她在沉默的嘲弄裡主動上前幾步跟他搭話,“西……”

西澤避之唯恐不及的後退兩步,手握在執手鎖上。

淮真被那個舉動刺痛了一下,接著說,“我必須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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