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晚上不見月光,外麵天色很黑,周圍樹影幢幢,伸手不見五指,陸棠和言瑞著燈籠走在前麵幫著照明,景彧和白錦扶並肩走在後麵。
風聲蕭蕭,地上還有前幾日下的積雪,靴子踩在上麵咯吱咯吱作響。
好像有點兒太安靜了,白錦扶偏頭瞧了瞧景彧,不知怎地,幾日不見,感覺變得疏來,於是咳嗽了一聲,先開話匣子,“侯爺,你前幾日很忙嗎?”
景彧淡淡:“嗯,每到年底,戶都是最忙的。”
白錦扶不疑有他,來準備的新年禮物還沒送,於是手悄悄伸袖子摸索了一陣兒,把玉雕金魚拿出來攥在手裡,正給景彧一個驚喜,忽然又聽景彧:“一年過去年紀又長了一歲,前陣子我太忙,耽誤了給你說親的事,現在空了下來,有時幫你相看了,若有合適的,節後就下定吧。”
白錦扶聽他舊事重提,忙:“不用不用,我真不急成親!”
景彧嚴肅地:“男婚女嫁,天理自然,不許推脫。”
白錦扶不滿地小聲嘟囔:“那侯爺你不也沒成親,你還比我大幾歲呢。”
景彧低頭看了眼腳下,淡聲:“我的婚事已經請媒在說了,說不定還要定在你前頭。”
“……”白錦扶腦子裡一懵,空白了一瞬。
景彧側頭望著白錦扶,聲音在濃濃的夜色中有些縹緲,“所以你的婚事也要加緊,到時候咱們侯府說不定還能來個雙喜臨門。”
雙喜臨門?好一個雙喜臨門。
白錦扶中五味雜陳,不知是什滋味兒,本來算送給景彧的玉雕金魚被他緊緊攥在手裡,都快嵌肉裡他卻好像毫察覺似的。
直到了他住處的院子,看著景彧離開,關上了房門,這禮物到底也還是沒能送出手。
——
第二日是正月初一,景彧帶著楊氏和景浩元宮去給淑妃請安,白錦扶在京城沒親戚可走,在屋子裡宅了一日。
到了正月初二,許多家裡有待嫁女的官宦權貴一聽說寧安侯準備要說親了,紛紛帶上家裡的女眷來到寧安侯府拜年,誰不得景彧這樣一個品貴重,儀表堂堂,外加前途量的好女婿,那天來拜年的差點把寧安侯府大門的門檻給踩爛。
好不容易招待完一批來拜年的,過了晌午,本以為暫時不會有再來了,沒到東陽長公主竟這時候親自帶著長樂郡主來了寧安侯府。
長公主駕臨,景彧當然得親自迎接,一行浩浩蕩蕩地到了楊氏的院子裡,請過安還沒說一會兒話,東陽長公主便借口要和楊氏說些體己話,讓景彧陪著長樂郡主去園子裡逛逛。
汪巧盈陪在楊氏旁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裡卻恨得牙癢癢,她煞費苦都得不到一個能和景彧獨處的機會,而東陽長公主一句話就能讓景彧不得不點頭同去陪長樂郡主。
汪巧盈看著景彧和長樂郡主離開的影,若有所思,有個好出就是好啊,要什就有什,所以她一定要成為上,不管用什辦。
白錦扶還不知東陽長公主母女到了侯府,他中午的時候午飯吃多了胃裡有點撐,去花園散步消食的時候,沒到恰好看到景彧陪著長樂郡主在園子裡說話。
長樂郡主穿著一件粉色的夾襖,扮得很是俏麗活潑,小鳥依地站在景彧旁,兩不知在聊些什,長樂郡主臉上始終掛著少女懷春般含羞帶怯的笑容,偶爾抬頭看景彧時,眼裡是毫不掩飾的仰慕,而景彧臉上也含著淡淡的微笑,遠遠看上去兩像是相談甚歡。
沒注到不遠處的白錦扶就躲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乾後麵,悄悄觀察著他們二。
東陽長公主是真的很要景彧當女婿吧,以長公主府的權勢地位,應該不會有其他家搶得過他們家,而且景彧和長樂郡主看來也挺般配的,那最後景彧的婚事,很有可能就會落在東陽長公主府了。
挺好,是門好親事,至少不像原劇情裡那般娶了汪巧盈後淪為滿京城的笑柄。
“郎才女貌,委實很般配。”
後冷不丁響個男的聲音,白錦扶回頭一看,隻見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韓玉成站在他後,一臉玩味的欠扁表情。
白錦扶皺眉,“你怎來了。”
韓玉成一文士的扮,裡麵是月白色直裰,外麵一件白色氅衣,看似玉樹臨風,這扮很有詐騙性,根本不會讓到他就是那位老奸巨猾的丞相大。
韓玉成負手挺胸:“我韓家與景家是世交,我來給太夫拜年,不可以?”
“當然可以。”白錦扶不懷好地挑唇角,對著韓玉成作揖行禮,“既然遇上了,那我也給舅舅拜個年,祝舅舅在新的一年裡,老驥伏櫪,老當益壯!”
韓玉成沒算和白錦扶計較,眼睛往景彧和長樂郡主那邊瞟了眼,“看見你家侯爺和長樂郡主在那邊親親熱熱,裡頭很不是滋味吧?”
白錦扶裡憋悶,說話是句句帶刺,冷笑:“請問您是哪隻眼睛看見我不是滋味兒,又是哪隻眼睛看見侯爺和郡主親親熱熱?他二明明是正常說話,丞相大一句話就毀了郡主節,真不知這話要是傳到了東陽長公主耳朵裡,長公主該作何感。”
韓玉成不以為地搖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些明明裡在的緊,麵上卻要裝作若其事,我不過是好提醒,沒到卻換來你如疾言厲色,不過也難怪,你連如真待你的寧安侯都能騙得他團團轉,就加不會在旁的了。”
白錦扶抿唇輕笑:“是,我是騙了,我不配家真待我,可舅舅你邊有那多奉承討好你的,有哪個是真對你的?又有多少是跟你說真話的?”
韓玉成眸光一冷,“你憑什覺得自己配與我相提並論?”
白錦扶倨傲地抬下巴,看著韓玉成的眼睛:“怎不配?我們都是同一類,何苦互相傷害來哉。”
“同一類?”韓玉成像聽到了可笑之事,麵露譏諷地,“從未聽說過操縱傀儡的與傀儡會是一類,你與我合作,是不是沒將自己的位置擺正確?”
白錦扶撩了下額前的碎發,氣定神閒地問:“那個,我曆史學得不太好,我有個問題舅舅請一下,請問三國時期的曹操,他憑什能挾天子以令諸侯?”
韓玉成沉吟少頃:“因他功高蓋主,權勢勝過漢獻帝,漢獻帝不得不對曹操唯命是從。你問這個問題是說什?”
“回答正確。”白錦扶滿拍了下手,“我說的是,舅舅你不是曹操,你也沒有曹操那大的成就功勞,你要權力,還得靠我將來登基後賦予你。所以我保命,你要權力,我們之是公平交易,舅舅,您可千萬彆覺得您和我合作是在施舍我、可憐我,我們這叫各取所需,互相成就,所以,沒將自己的位置擺正確的是舅舅你,明白嗎?”
韓玉成聽完白錦扶這一番話,表情足足愣了有三秒,饒是他再見多識廣,也沒聽過這一番“驚世駭俗”的歪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居然覺得白錦扶說的好像有點理……
“我像舅舅這聰明絕頂的,肯定會明白的。”白錦扶彎眉眼,做出一個燦爛的假笑,“對了舅舅,眼看皇上給的日子就快到了,你可安排好了準備讓我什時候認祖歸宗?”
韓玉成本來這次過來就是告訴白錦扶,他算等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就安排白錦扶恢複七皇子的份回宮,可剛才白錦扶那番話讓他忽然有種與虎謀皮的感覺,所以當他看清白錦扶絕對不是一個甘受擺布的後又猶豫了來,內暗暗思忖,假如將來事情發展不全在他的掌控之內,那這件事是否值得他去冒險。
“哎呀舅舅,我說你該不會是怕了我吧?”白錦扶看穿了韓玉成的猶豫,手撐在後的樹乾上,上下量著韓玉成,搖頭蔑然,“嘖嘖嘖,如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機會擺在眼前都不敢放手一搏,看來某些這輩子注定隻能屈居下了哦。”
韓玉成側過彆過臉,負手冷冷:“省省,激將這招對我沒用。”
“激將對你沒用,”白錦扶湊近韓玉成麵前,手掌在韓玉成胸膛上輕輕拍了兩下,輕佻地,“那不知美計有用嗎?懦夫看到漂亮姑娘隻會懷疑自己配不配得上,而英雄看到漂亮姑娘,會著如何去征服。舅舅你覺得你是英雄還是懦夫?”
韓玉成凝視著白錦扶,沉默地思考著,雖然表情看似沒什變化,但白錦扶卻注到男的喉結若有若地上下滾了滾,那是動前的預兆。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韓玉成壓著嗓子問他:“你什時候恢複份?”
成功說服了韓玉成,白錦扶暗暗鬆了口氣,餘光注到樹乾後麵的景彧還在和長樂郡主聊天,轉過頭漠然:“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