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40
托段無忌的福, 散了課後,有白錦扶一人留來罰抄,《學》全文兩千多字,二十遍就是四萬多字, 等於八百字一篇的高作文, 白錦扶要抄寫五六十篇, 用現代的水筆抄寫說不定還能寫快點兒, 可偏偏用的是毛筆,白錦扶感覺這二十遍《學》抄完之後, 他的腕非斷不可。
其他人早就已經都走光了, 課堂裡就剩白錦扶,和一幫他磨墨的小太監,一直寫了兩辰, 都過了午飯間,白錦扶放毛筆, 揉揉酸疼的腕,數了已經寫好了幾篇,發現離二十遍寫完還差得很遠後, 白錦扶想把寫好的紙都撕碎了塞進段無忌那混小子嘴裡。
白錦扶暗暗生著氣,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旁邊伺候的小太監看了, 還以為他是冷了,於是殷勤地問:“七殿, 要不要小人再給您拿盆炭來?”
坐了這麼久, 白錦扶的確感覺有些冷,便點頭同意,小太監便出取炭盆, 出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卻沒拿炭盆進來,是裡捧著爐。
小太監把爐捧到白錦扶麵前,“七殿,寫字久了容易僵,您拿這爐暖暖吧。”
白錦扶放筆,接過爐放裡捂了捂,感覺到溫暖,僵硬的指慢慢恢複了知覺,又問小太監:“這爐是哪裡來的,你不是取炭盆了嗎?”
小太監道:“回七殿,小人本來是想取炭盆,但剛出就遇到一太監過來說給七殿送爐,小人就先把爐拿了進來。”
“給我送爐的太監?”白錦扶皺起眉頭問,“他有說是誰讓送的嗎?”
小太監撓了撓頭,“這小人倒是忘了問。”
白錦扶瞟了小太監一,這孩子傻頭傻腦,一看就不是機靈的,彆人給他東西知道拿,不知道問問是誰送的。
可會是誰送的呢?白錦扶舉起爐瞧了瞧,這是一黃銅製的爐,做工精巧,上麵鏤空雕刻著龍紋,一看就是禦用的東西,定然不會是一般人能用的。
白錦扶想了想,他和一起讀書的其他皇孫們的關係都稱不上有多好,人多都勢利,看到段無忌不把他這七叔放裡,其他人自然不會與他多親近,所以應該不會是他某便宜侄子送的。
那有可能是……難道是景彧麼?
白錦扶想到這可能性,心頭不禁一暖,某些人上課的候還板著臉說高攀不起他,了課卻還關心他冷不冷,嘴上說著不意,心裡還是乎的,知道他一人這兒罰抄,肯定冷,所以才悄悄讓太監給他送了爐過來。
白錦扶忍不住抿了唇,等意識到自己現的模樣一定很像少女懷春,忙低頭假裝無事發生,不過又把爐抱得緊了些,整身體好像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有了爐的增益buff,白錦扶一鼓作氣,終於趕天黑之前,把二十遍《學》都給抄寫完了。
“功告成!”白錦扶扔毛筆,站起身舉起雙伸了的懶腰,回頭讓小太監幫他把筆墨紙硯都收進盒子裡,然後拿起桌上抄寫好的一疊紙放裡拍了拍,那感覺相當有成就感。
從資善堂出來,準備回自己住所,白錦扶一路上都想著該如何把罰抄的作業交給景彧,若是派人把作業給景彧送過,那樣會不會顯得他太不近人情了?畢竟人家還好心給他送了爐,他要是派小太監過應付,可能傷了景彧的心。
可如果由他親自給景彧送過,本來都已經說好今後形同陌路了,兩人再私單獨麵,就怕之後又會牽扯不清。
發愁呢,經過一條宮道拐了彎,剛好遇兩人從遠處迎麵走過來,白錦扶抬頭定睛一看,好巧不巧,其一人是景彧,景彧旁邊的,居然是韓玉成。
白錦扶有些奇怪他們兩人怎麼會走一起,轉念一想,這樣遇到好,當著韓玉成的麵,親把作業交給景彧,這樣就能避免和景彧單獨麵的尷尬,還能讓韓玉成看他和景彧之間的不過就是淡如水的交情。
於是白錦扶便朝兩人走過,景彧和韓玉成自然看了白錦扶,待三人走近之後,景彧和韓玉成先向如今已貴為皇子的白錦扶行禮問安,白錦扶免了他們的禮後,裝作隨意地問道:“兩位人怎麼這麼晚了還沒出宮?”
韓玉成微笑道:“剛從禦書房談完政務出來,這就準備出宮了,七殿這是打哪兒來?”
“資善堂。”白錦扶裝不經意地掃了旁邊的景彧,“巧遇上寧安侯,你上午罰我抄的二十遍《學》我已經抄好了,這就交給你吧。”
他回頭讓小太監把作業從箱子裡拿出來,接過來厚厚一遝宣紙轉交給景彧,淡淡道:“你數數,好二十遍。”
景彧沒看白錦扶的臉,直接從他裡接過作業後把紙都卷起來,看都沒看便拿裡背身後,道:“我拿回再看。”
“……”可以,比他還會演,白錦扶沉默了,把一直抱懷裡,都已經涼了的黃銅爐遞了過,“對了,這還給你,謝謝。”
“這是什麼?”景彧眉頭蹙了,抬眸奇怪地看著白錦扶問,“這並不是我的東西,殿為何要謝我?”
白錦扶一愣,“這爐不是你讓人給我送的嗎?”
景彧盯著白錦扶裡的爐若有所思,“不是,我從來沒有讓人給殿送過東西。”
白錦扶:“……”若不是景彧,那還有誰?
這,一旁聽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的韓玉成冷不丁出聲道:“是我讓送的。”
白錦扶轉頭訝然看向韓玉成,“啊?”
韓玉成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著白錦扶道:“我聽人說七殿資善堂被罰抄作業,想著天氣寒冷,容易凍僵寫不好字,就讓人送了爐過,怎麼,送爐的人沒說是我送的嗎?”
白錦扶聽完,收回了伸到景彧麵前的,自嘲似的輕笑了聲,“原來如此,那看來是我誤會了,我還以為是寧安侯覺得罰我罰得太,心裡過意不才給我送了爐,不成想,竟是韓相送的,那我該謝的人是韓相才對。”
韓玉成道:“不過一小玩意兒,何談言謝,殿要是覺得有用,那就留著吧,能為殿暖,是儘其用了。”
“韓相一番好意,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多謝韓相掛懷。”白錦扶淡定地把爐遞給身後的小太監,叮囑一聲,“仔細收好。”
景彧若有深意地白錦扶和韓玉成之間來回掃了,眉心動了動,隨後沉默地偏過了頭。
“我就不送兩位人出宮了,兩位自便吧。”白錦扶微微頷首致意,隨後昂首邁步從兩人身邊經過,目不斜視地朝自己的住處走過。
等白錦扶一走遠,景彧和韓玉成繼續往宮門的方向並肩行。
“韓相似乎和七殿相識已久。”夜色給景彧的臉蒙上一層陰影,男人語氣平靜地道,“應該不是我的錯覺?”
“那自然還是不比殿與寧安侯認識的間久。”韓玉成自如地道,“不過雖然認識的間不長,我與七殿相處來倒是感覺分外投緣。”
景彧道:“我忽然想起來,韓相上次與我說過,我們同樣都是被人玩弄於鼓掌的人,不知韓相這話是何意?”
韓玉成側目瞥了景彧一,驀地從喉嚨裡發出一短促的笑聲,“原來寧安侯還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嗎?”
景彧轉頭冷冷地看著韓玉成,“那不如請韓相替我解惑?”
韓玉成搖搖頭,似覺很可笑,爾後神情戲謔地娓娓道來:“你一直以為是我將他帶到皇上麵前相認,其實你錯了,是他先找的我,早很久以前,他就暗聯係上了我,要我想辦法幫他恢複身份。你以為他有多無辜好騙?其實他才是那最狡猾的狐狸,我們這些人,不過都是被他利用達成目的的工具,官場沉浮這麼多年,結果卻被這樣一張看似天無邪的麵孔給蒙蔽了,你說好不好笑?”
景彧目光看向彆處,“我們這些人?你的意思是,不止你我,還有彆人?”
韓玉成微哂:“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你覺得要不是他們早就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就憑江叔衡那樣火爆的脾氣,他會同意我把人帶到皇上跟前?另外還有人,你絕對想不到會是誰,你想不到就他與皇上相認那天,我們那位輕易不現身的國師人,會親自到行宮幫他皇上麵前美言吧?這位的心機段,遠比你我想象的還要高深。”
景彧的瞳孔不易察覺地縮了,“所以,並不是你找到了他,是他先找了你們,其實你們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韓玉成坦然道:“不錯。”
“你們……”景彧悄悄深吸一口氣,“是如何確定他身份的?”
韓玉成嘴角微彎,扶腰帶上,氣定神閒地道:“其他人我不清楚,但你應該了解我這人行事嚴謹,事關皇家血脈不容含糊,自然是要將該驗證的都驗證一遍,才能確認其是否所言非虛。”
該驗證的都驗證一遍,那自然包括屁股上的胎記了……所以他……
景彧聽完默然許久,忽然停腳步,轉過身直視著韓玉成,冷聲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