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9
隆慶三十二年夏,隆慶帝崩於行宮,第七子熙王段亭祺繼位,隆慶三十三年春,新帝改年號為元昭。
元昭帝即位後,對內重視整頓吏治和財政,廣納諫言積極推動新政,輕徭薄賦,與民休養生息,對外剛柔並濟,重用將才,君臣同心,震懾鄰邦,使得大鎏邊境安穩,百姓安居樂業,大鎏國力一躍稱為四大國之首,其他邊境小國更是對大鎏俯首稱臣,後世史書將元昭帝的德政稱為元昭之治。
隻可惜,元昭十五年冬,元昭帝在冬日圍獵時,突發心疾,驟然崩逝,元昭帝在位十六年,後宮未納一人,所以並無子嗣,不過在元昭五年時,元昭帝曾從皇族中挑選一八歲幼童,將其過繼宗廟為嗣子,改名段緒,親自教導,視作親生。
元昭帝臨終前,曾有遺言傳位給今年已滿十八的嗣子段緒,於是為期二十七日的孝期過後,段緒作為新帝登基,並且批準了輔政十六年,在元昭之治中功不可沒的寧國公景彧想要致仕回歸故裡的請求,但保留其寧國公爵位與祿餉,一旦朝廷需要他出仕,立即官複原職。
元昭帝死後,大鎏百姓皆感懷他的仁德,家家戶戶皆掛白幡,百姓們自覺披麻戴孝,走到街頭為元昭帝舉哀。
元昭十六年初春,新帝改年號為章和,此時距離元昭帝崩逝不過才三個月,大鎏上下仍沉浸在一代明君崩逝的哀痛中,但最是無情的光陰流逝卻不會因為人間帝王的死而有絲毫的懈怠,江南的早春如期而至,橋頭煙雨朦朧,陌上柳芽新發,又將會是一個好時節。
近來雲河鎮上搬來一戶大戶人家,附近的老百姓除了每日必談的家長裡短,便是議論此事,有人說這戶人家的老爺姓景,以前是京城裡頭做大官的,家裡還有爵位,還有人說經常看見州府縣衙的官老爺去景府拜會,那些平常坐衙門,不可一世的官老爺,見到景老爺都跟孫子似的點頭哈腰,那態度彆提多諂媚殷勤了。
一個離京千裡的江南小鎮,累世都居住在這裡的普通百姓何曾見過這麼大的人物,一時間鎮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對這位景老爺長得是何模樣充滿了好奇。
便有出入過景府辦事,有幸見過那位景老爺的人道出實情,原來那位景老爺其實年輕得很,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長得是那叫一個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人,跟天上的仙人似的,而且景家似乎隻有一個男主人,未見後宅有任何女眷的蹤影,所以便推測那景老爺要麼未曾娶妻,要麼就是妻子已經去世,他如今是鰥居。
鎮上家中有已到適婚年齡女兒的人家一聽說那景老爺尚未有妻房,紛紛動了心思,畢竟誰不羨慕景府的無極富貴,景老爺又是個好相貌,萬一他家的女兒有幸入了景老爺的眼,就算是做個妾室,也能帶著全家升天了。
一時間,上門說親的媒婆差點把景家的門檻踏破,但都是連那景老爺的麵都沒見到,便被府裡一個姓陸的管家擋了回去,陸管家隻道他家老爺已有心上人,不要多時便會成婚,媒婆們一聽景老爺已經名草有主了,隻好回了那些拖她們說媒的人家,讓他們死心。
待到清明踏青的時節,鎮上舉辦廟會,有人打聽到那景老爺也會去觀音廟裡敬香祈福,大街小巷立即全部出動,觀音廟前更是擠得水泄不通,誰都想看看那從京城裡來的大人物到底是什麼樣的神仙樣貌。
百姓們千盼萬盼,可算盼到了景府的馬車停在了觀音廟門口,隻見馬車上先下來了一個身材高大,儀表不凡的男人,男人下車後,又從馬車裡扶下來一個看起來比他更為年輕的公子,那公子生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舉手投足間更是一般鄉野之人從沒見過的矜貴高雅。
圍觀的老百姓人頭攢動,看得嘖嘖稱奇,都說恐怕京城裡的那些王公貴戚,也不過就是如此了。
“這兩個人裡,到底哪個才是那景老爺?”
“天呐,我是見到神仙下凡了吧,世上怎麼會有長得這般好看的人?”
“是啊是啊,那戲本裡講的什麼狀元郎,王爺太子的是不是也就是這模樣?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會到我們這種小地方來?”
“聽說那景老爺以前是在京城裡做大官的,那他們一定見過皇帝了,他們都長得如此好看了,真想知道皇帝又會是什麼模樣。”
“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就你這樣的小老百姓還想見皇帝,你怎麼不說你想上天呢!”
“做夢怎麼了?人就是要敢夢敢想,萬一哪天真就實現了呢?”
然而雲河鎮的百姓做夢都想不到,他們今天還真就見到了皇帝,而這個皇帝不是彆人,正是他們曾擁戴敬重過,以為已經駕崩的元昭帝本人!
觀音廟的主持親自出來迎接景彧和白錦扶入內,將二人單獨領到一間陳列著觀音像的神殿裡,小沙彌將清香點燃,恭敬地交到白錦扶和景彧手裡,然後和主持一起退了出去,將神殿留給他們參拜。
白錦扶和景彧各自手持三柱清香,對著高大的觀音像拜了三拜,一同走過十五年的春秋,時間並未在他們二人臉上留下多少痕跡,景彧還是一如往昔的喜怒不形於色,而白錦扶身上,也多了幾分歲月沉澱過後的內斂沉穩,多年的帝王生涯,到底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
拜完觀音,兩人一起起身,將清香插-入香爐中,景彧從袖中取出手帕,幫白錦扶擦去手上沾上的香屑,狀似隨意地問:“你跟菩薩求了什麼?”
“求菩薩保佑我大鎏海晏河清,國泰民安。”白錦扶含笑看他,“你呢,又求了什麼?”
景彧抬眸看他,目光深沉,“求菩薩保佑我和心上人早日喜結連理,得償所願。”
白錦扶不讚同地睜大眼,“那你求錯了神,觀世音又不管人間姻緣,你這事兒該去月老廟求啊。”
景彧用力捏了一下白錦扶的手,不滿地挑眉,“還跟我裝傻?這事兒求神不如求人,所以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和我結契?”
元昭三年,那時還是元昭帝的白錦扶便在全國頒布了一條法令,允許同性結契,契書等同婚書,報備官府後便視作婚姻成立,當時這條法令頒布時曾遭群臣反對,不過白錦扶還是力排眾議,下令戶部施行。
白錦扶從景彧手裡抽回手,看著他嘖了一聲,“急什麼,我才從皇宮那座牢籠裡出來,還不想這麼快走進另一座牢籠。”
景彧蹙眉,“另一座牢籠?”
白錦扶言之鑿鑿地道:“你沒聽過婚姻是牢籠這種說法嗎?”
“沒有。”景彧雙眸微眯,語氣不善,“你是覺得我的愛對你來說是一種束縛?”
“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覺得,我們現在離開了皇宮,就不應該糾結於兒女情長這些俗事,而先應該更好地享受人生,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白錦扶怕景彧誤會自己是想始亂終棄,解釋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原諒我這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
景彧:“……”
怕白錦扶再繼續唱下去會褻瀆了神靈,景彧在白錦扶正陶醉於自己美妙的歌喉時麵無表情地捂住了他的嘴,“唱得很好,喜歡唱回家唱,彆在外麵唱。”
白錦扶拉下了景彧捂著自己嘴的手,笑嗬嗬地用肩膀蹭了蹭他,“你放心,我人就在這兒,又不會跑,我既答應了和你結契就一定會做到,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嘛。”
景彧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回去吧。”
兩人離開觀音廟,回到了府裡,當晚白錦扶察覺出景彧可能因為白天在觀音廟,他沒有答應立即結契所以有些悶悶不樂,於是熄了燈後,為了哄景彧高興比平時多賣了些力,拉著景彧按照以往他最喜歡的姿勢挨個來了一遍,一直折騰到月移西窗,方才偃旗息鼓。
景彧幫白錦扶清洗完,抱他回床上,白錦扶今晚出了大力,結束的時候累得連一根手指頭都懶得動,人在浴桶裡的時候就直接睡了過去,連什麼時候回了床上都不知道。
景彧幫白錦扶蓋完被子正欲躺下,忽然聽到外麵有人敲門,於是重新下床走到門口,隔著門問外麵的人,“誰?”
“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