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寧成帝來得比昨天還要早些, 用過晚膳後快速將政務處理完後, 就乘禦攆駕臨了倚梅軒, 也不過是戌時中的時間,可以說時間早得很,宮中各處宮殿都還未落鎖。
禦攆這一路從宸宇宮往倚梅軒行駛過去,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又惹來了多少紅眼嫉妒。禦攆行過一個個還未落鎖,有明亮燈火懸掛的宮殿, 卻沒有任何停留, 一路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幽怨。
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 斜倚薰籠坐到明。
紅顏未老……然, 君恩已斷,君恩已斷啊……
這些在姹紫嫣紅的年齡入宮的女子, 曾經也天真無邪, 曾經也容貌嬌美、鮮活嬌憨,可在一日又一日的寂寞中,她們在這淒冷的宮中磨儘了青春, 流乾了眼淚, 望穿了眼底, 等枯了深井。
最後呢,最後大概是冷落長門,孤老一生罷了。
花無百日紅。沒有一朵花能永遠盛開永遠美麗,但永遠有其他美麗的花朵正在開放著。正如這後宮中, 沒有永遠年輕美麗得寵的妃子,卻總有年輕貌美的妃子正在得寵。
在宮中諸多老人眼中,這新晉的嘉嬪就是正得寵的年輕美貌的妃子,但是她能得寵多久,最後爬到什麼位置,誰也不知道,也並沒有多少人看好。
畢竟,除了昨日入宮的嘉嬪,其他被選上的新人也漸漸開始入宮了,她們有比嘉嬪入宮時更高的分位,更出色的家世,以及完全不遜色的美貌與年輕,嘉嬪能得寵多久?又能得寵多久?
自昨日從六品的新晉妃嬪開始入宮後,斷斷續續也有其他的新人進宮,譬如今日就有一個正五品榮華和兩個從五品的德儀、順儀入宮,但陛下卻一個也沒有宣召,反而又去了才入宮兩日的嘉嬪那裡。
入宮兩日,便直接由從六品小媛晉升為從四品的嬪,又有封號又被陛下親下旨意從寶慶宮偏殿移居到倚梅軒,這位嘉嬪可是後宮裡的獨一位了,雖然入宮時間短,卻招眼,不知道多少人已經盯上了她。
這些目光,未必都是善意的,嫉妒、嘲諷、不屑、輕蔑,有許多妃嬪嫉妒著她,但同樣也對她不屑,因為她們根本就不相信她的寵愛能夠持續多久。
陛下不能說喜新厭舊,但在寵愛嬪妃這方麵向來是隨心所欲的,若嘉嬪隻是以色侍人,隻怕得不了幾日恩寵,用不著她們放在心上。暫時,她們還用不著著急什麼。
不管後宮諸多妃嬪是怎麼想,禦攆卻很快行駛到了倚梅軒,在禦攆停下,眾人躬身迎陛下從禦攆上下來之時,李德忠極快的抬眸用眼角一瞥,這一看,心中又是微微一驚。
倚梅軒宮門口,依舊是不見那位今日清晨剛剛晉升了分位的嘉嬪的蹤影,隻有幾個宮女太監顫顫巍巍的等在門後,臉上俱是焦急無措的惶然之色,臉色煞白。
李德忠躬身,深深的把頭埋了下去,目光隻落在自己雙腳前的那塊地麵,就好些長了金子一般,目光極為專注認真。
寧成帝並無不悅,昨日晚上那種舒服到了極致的快感讓他今天一整天心情都極好,早朝時更是精神奕奕、思路順暢,多有妙計良策,今日處理政務也是十分順手,這讓他覺得分外滿意,自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有什麼不悅。
更何況,昨日與清清相處一晚,他也知道清清就是個冷淡疏離的性格,她性子矜持冷淡,無意爭寵,反倒愛那帶著墨香味的古籍,倒是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卻也願意包容這些小性子。
跨過倚梅軒的宮門後,走在宮門通往正殿的小道時,寧成帝看了眼院子中栽種的梅樹,不由微微蹙眉,腳步也頓了一頓。
這梅花開放時雖然極美,且那傲雪開放的傲骨和梅香更是讓人心神向往,但此時方是初夏時分,要等到何時這梅花才會開放?在這梅花開放之前,豈不是隻能瞧著這一樹的綠葉?
而且,寧成帝最開始下旨將嘉嬪遷到倚梅軒來,隻是因著不想讓她住在偏殿中委屈,尤其是賢妃那愛吃醋的性子,也不是容人的,他若寵愛嘉嬪幾分,賢妃必定是要給她苦頭吃的。
此時他還寵著嘉嬪,自然要護著她,所以才下旨讓她遷宮,隻是經過昨晚的歡愉和今天一直延續的好心情和充沛的狀態,他忍不住想要對嘉嬪更好一點。
“等會兒去問問嘉嬪,看她更喜歡院子裡喜歡種植什麼,到時候一並將宮殿名字改了便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寧成帝步履從容的踱步穿過了院子,走進了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