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宴會算得上是國宴了, 所以不僅非常熱鬨, 而且意義重大。這是寧成帝登基後第一次舉辦這樣的盛會, 而且恰逢匈奴使臣前來, 當真是無比重大,席間歌舞水平極高, 珍饈美食、佳釀美酒無一不足。
玄淵坐在寧成帝旁邊,如玉白皙細膩的手執著一壺佳釀自斟自飲, 當這清冽甘醇的酒水入喉後,他神情微帶懷念, 仿佛被這酒香引起了什麼久遠的記憶。
這是上好的雪山純釀, 乃是貢品,此酒由天山融雪與數十種珍貴的酒材釀製而成,質地純澈甘甜,酒液清冽如雪水,仿佛浸透了天山那至寒至冷的雪,帶著遺世獨立的清冷和漠然。
清冽甘醇的酒水滑下喉頭, 沒入肚中,品味到的並不是一般酒水的灼燒與熱烈, 反而是一種極致清冷的寒絕和孤冷, 喝下一杯雪山純釀, 好像真的能看到那屹立千年的雪山一般。
這杯酒讓玄淵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 一些並不算久遠,然而確實已經遺忘到腦後的記憶。玄淵經曆的事情太多,雖然不會將這些事情遺忘, 但是很多時候不細想,確實也難以時刻銘記。
他曾經喝過與這雪山純釀口味相似,但更加清冽孤絕,傲寒睥睨的酒,那是他的一個朋友,一個與他一樣孤獨的站在世界最巔峰的朋友釀製的酒。
玄淵還記得,這個朋友名楊玄之,是個道士,性趣孤寒冷然,卻又正直古板,從不見放浪形骸之時。楊玄之從來不喝酒,但是卻釀造了許多難得一品的美酒。
在玄淵與他相識後,楊玄之藏在酒窖中的那些美酒,那些佳釀,最後全都進了玄淵的肚子。這樣一個愛釀酒卻不喝酒的人,如果交了一個愛喝酒卻不會釀酒的朋友,豈不是正好互補?
玄淵薄唇微微勾起,帶著幾分疏朗和散漫的笑意,微帶得意的樣子,好像真的覺得楊玄之和他做朋友,是正好互補,免得楊玄之辛辛苦苦釀製了那些酒卻根本無人品,那豈不是浪費?
楊玄之:…………
“咳,愛妃在想什麼?”寧成帝見玄淵素白的修長玉手執著酒杯微微怔愣,目光遙遠而又輕忽,微帶回憶和悵然,好像沉湎於他所不知道的回憶之中,不由輕咳一聲問道。
玄淵回過神來,沉默著仰頭一口飲儘了杯中的雪山純釀,眉眼間的追憶和悵然散去,重新變得淡然清寒來,他語氣淡淡道:“想起來一個朋友,一個道士朋友。”
寧成帝並不驚訝,因為在他的認知中玄淵也是道家中人,他略過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殿中來赴宴的人中,真的有人混在其中?”
“當然。”玄淵神情淡淡的頷首,他的神識籠罩著整個殿堂,在這裡沒有任何人能夠躲避他的查看,所以對於很多自以為隱秘的事情,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寧成帝沉默了下來,突然微帶冷意的一笑,道:“朕希望今日之事隻是匈奴族狼心未滅,不肯臣服。”閉了閉眼,寧成帝眸中露出一絲冷冽來,“不要叫朕發現,還有其他人摻合在其中。”
玄淵對此不置可否,對於寧成帝這種帝王而言,很多事情他們總是想得比旁人多一點,也更深一點,似乎他們這些帝王總是不相信事情就是那麼簡單,總是試圖去挖掘更深層次的原因。
簡而言之,就是喜歡想太多。
又一場華美絢爛的舞蹈過後,當身著水袖長裙的舞姬姿態曼妙的退下後,這新的舞姬上前來獻舞之前,原本敬陪末座的匈奴使臣們突然離開了座位,大步走到了殿宇中央。
隨著匈奴使臣走到大殿中央,原本正在飲酒作樂,品嘗珍饈佳肴的宗室、大臣們不由都放下手中的筷子,朝著這些匈奴使臣看了過去,目光微帶打量和好奇。
隻見站在大堂中央的匈奴使臣一共有六個人,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他穿著匈奴族王室的衣袍,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和狠戾之氣,正是匈奴族的小王子薩拉文。
而另外五人都是人高馬大身材健壯,彪悍凶猛威武雄壯的匈奴騎士,他們腰間挎著的彎刀在進殿之前就已經被解下,但是他們身上的凶悍之氣卻半點沒有減少,令人心神被攝。
“尊敬的大寧王朝的帝王,我是薩拉文,今日特此向您送上我目匈奴的禮物,希望日後大寧與匈奴能夠友好相處,建立起好的友誼來。來人,將我們要送上的禮物呈上來。”
匈奴族的小王子說話的語氣和口音有些奇怪,與正常的大寧人並不一樣,很顯然是最近才開始學習的,他措辭略嫌古怪的將以上的話說完後才抬頭看向寧成帝,然後按照大寧的禮儀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