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婢女伺候,玄淵洗漱過後,穿上齊整的青色長衫,直接往秦府主院秦父的書房走去。秦修茂今年方才十五歲,身上隻有秀才的功名,正打算今年八月參加秋闈,故而如今還在書院中念書,距離出仕還早得很。
玄淵不急著去書院,打算先把跟祝幼璿的婚約解決掉,秦修茂與祝幼璿的指腹為婚的婚約,說起來還要算在秦父身上。而這些年來,祝幼璿年紀漸長,性情初顯,秦母對這樁婚事已經頗有不滿,隻是拗不過丈夫才不曾將這樁婚事作廢。
十三年前,祝大人的夫人有孕,看懷相和大夫診斷,都說應當是個女孩。而向來交好的秦父和祝父又一次聚在一起一同飲酒時,二人喝醉之後說了戲言,便這麼玩笑一般的定下了當時兩歲的秦修茂與還在祝夫人肚子裡的祝幼璿的婚事。
祝夫人難產去世,祝大人又續娶了繼室,祝幼璿沒有生母教養,本身性子也驕傲跋扈,越長大越是囂張傲慢,加之祝大人憐惜她生而喪母,越發憐惜嬌慣她,使得她的性情越來越放肆,已經不能說是天真不知事,而是有恃無恐的惡毒。
今日正巧是休沐日,秦父並未前往衙門辦公,而是書房中欣賞著前些日子得到的一副書聖字帖,並且時不時的臨摹一二。等他聽到下人稟告玄淵來了,他不免有些驚訝,微微一怔才喚人進入書房。
“今日怎地突然來尋為父?”秦大人儒雅斯文,擱下手中的毛筆後語氣含笑的問道。他向來知道自家兒子最是用功刻苦,以往就算有事要與他說,也會選在從書院回來之後,此時見玄淵一大早就過來找他,不免有些不解和疑惑。
玄淵與秦大人見禮後,在他的示意在書桌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也不打算打什麼太極,玄淵微一沉吟,神色不動,目光坦然平靜,直接開口說道:“我想退掉與祝氏女之間指腹為婚的婚約。”
秦大人被玄淵突然放的大雷驚住,手下動作一下失了輕重,卻是不慎將書桌上所擺的一方端硯打翻,濃濃的墨汁傾灑出來,潑在秦大人衣袖和書桌上,漆黑的墨汁化開,秦大人的衣袖變得一片狼藉起來,書桌上原本秦大人臨摹到一半的字都被墨汁打濕,再看不出原來模樣。
好在那卷書聖字帖被秦大人小心妥帖的收著,倒是沒有被秦大人失手打翻的端硯中的墨汁所濺上。
手忙腳亂的整理了一番衣袖和書桌,見越弄越亂,秦大人索性袖手不管,他壓抑著心頭驚怒,隻緊皺眉頭朝著玄淵看來,目光深沉微帶怒意,神情不虞,語氣慍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玄淵看了眼怒意高漲的秦大人一眼,目中毫無波動,語氣淡淡的重複道:“我要退掉和祝氏女的婚約。”
秦大人被玄淵如此冷漠的態度給氣得額角青筋跳動,但好在涵養足夠,此時還能維持些許風度,隻神色冷肅下來,語氣硬邦邦道:“你與幼璿的婚事是為父與你祝叔父定下,你們自小指腹為婚,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最是深刻,為何此時突然開口出言要退掉親事?”
不知想到了什麼,秦大人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莫非你另有心儀之人,打算退親求娶?我告訴你,若是如此,我絕不同意你退親求娶他人,做出背信棄義之事來。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父絕不答應你隨著心意去求娶不知所謂之人。”
玄淵抬眸看向秦大人,目光冷淡寒涼,卻嗤笑一聲,說道:“你當年定下親事時,可曾有想過祝幼璿是不是不知所謂之人?你一時戲言便隨意定下指腹為婚的親事,卻根本不曾去考慮這場親事適不適合,如果這就是父母之命,請恕我當真無法聽從。”
秦大人臉色鐵青,目中怒火高漲,他竟不知往日一向孝順,一向端方如玉、溫潤從容的兒子竟然還有這般桀驁不遜之時,他怒極反笑起來:“你這是在頂撞為父,對為父為你定下與祝家的親事而感到不滿?好、好、好!你長大了,為父管不得你了。”
他本來是質問玄淵,但對此,玄淵卻眼也不抬的冷淡道:“我不過直言相告事實而已,你覺得是頂撞就是頂撞好了。無論如何,這門親事都要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