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也是這麼想的,飛仙島是南海最大的島嶼,每年來往船隻不計其數,李玄臉上忽然浮現出笑意,眼神卻冷靜深邃,“便請這位白雲城主往京城一行。”
花瀚海又道:“追查繡花大盜一事可以交給陸小鳳來辦,他在京城混了這麼些天,應該頗有收獲。”
江湖人管江湖事,李玄點了點頭,他對陸小鳳也很感興趣,隻可惜像這種浪子是很難收服的,讓他去做事倒是可以,還能省下官府的經費。
正事談完,天子緩了一口氣,忽然閒話家常般地詢問道:“聽聞花卿的兩個弟弟也來了京城?”
花瀚海並不意外,歎道:“六弟本是前往峨眉提親,不料到了那裡就聽聞獨孤姑娘跟著西門吹雪走了,如今人已經在萬梅山莊,六弟心情積鬱,暫時還不想回江南。”
天子忙道:“好男兒何患無妻,朕也有幾個妹妹已經成年……”
花瀚海嘴角一抽。
換成其他主君,不是敲打就是施恩,但花瀚海在這位陛下身邊五年,實在是很了解對方了,睚眥必報之人,幼年在宮裡受儘苦楚,得勢之後沒讓任何人好過,如今宮裡的成年公主有四位,都是昔年先帝寵妃所生,少時跋扈嬌貴,落在兄長手裡就被當成豬養了,除了給吃給喝,其他一概沒有。
花瀚海不覺得天子做得狠,天子自己都舍不得花用,後宮美人也和公主一個待遇,但他知道這樣先貴後賤的公主難免心態失衡,脾氣性格都不會太好,何況天子對公主並不上心,提出這事,多半是為了……六弟提親時拉來的那十八輛馬車的金銀珠寶。
六弟清河,常年遊商,他的彩禮便是他這些年除了家族生意之外的全部身家,他想娶的是絕世美人,自然是捧金捧心而去,而天子想給他塞一個被當成豬養的不知脾性的公主,換他半生積蓄,花瀚海都替弟弟心疼。
被心腹愛卿用一種你無理取鬨的眼神看著,李玄不由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有商有量嘛,朕的妹妹其實也很不錯的,王太貴妃生的那個,那個叫什麼的……對了,那玉柔公主是個美人啊!”
其實他都幾年沒見過了,也就是估摸著王太貴妃挺漂亮的,女兒差不到哪裡去。
天子真不想死心,造一個盛世有多難?難就難在處處都要花錢,他自己處處節省,又想儘辦法搞錢,真的是一分一厘都不想放過,何況那可是十八車金銀珠寶啊。
花瀚海躬身一禮,歎道:“六弟的彩禮讓他拿出五成來上交國庫,就當是他的贖身錢,還請陛下不要亂點鴛鴦譜了。”
李玄也知道拿公主換不了多少錢了,隻得鬱鬱擺手,“朕平白要他的錢乾什麼,朕又不是人販子,算了。但是繡花大盜的案子沒破之前,就彆讓他們離開京城了,這要是被劫了……那可是十八車啊!”
花瀚海嘴角又是一抽,知道自家六弟算是露了富,這一口吃不上,不知道要被陛下記多少年。
天子和心腹愛卿一通打趣,心情也算是好了很多,知道皇城司到了年關忙碌得很,不好再耽擱下去了,擺手讓花瀚海回府衙乾活去,就在這時,天子忽然按了按心口。
花瀚海嚇了一跳,“陛下龍體不適?”
天子繼續擺手,“無事,隻是近來偶然心痛,前幾天疼了一個時辰,太醫說朕身體康健,心脈有力,也是怪了。”
花瀚海知道天子看過太醫,稍稍放心了一些,就聽天子又喃喃道:“朕昨夜做夢,夢見強奪了一個美貌婦人,醒後也心痛了一陣,隻是夢裡憐愛萬千,夢醒後那婦人的模樣卻想不起來了。”
花瀚海覺得天子這話處處是槽點,就陛下這個錢串子,這輩子估計隻能對金銀財寶憐愛萬千,但凡腦子裡有點風花雪月,都不至於把後宮美人當豬養。
但他忍住了,正待離去,天子忽然又道:“平時想不起來也就罷了,既然想起來了,也彆耽擱公主花期,替她們擇婿吧,不要身家太貴重的,簡單挑幾個平庸有福之人,家底乾淨些就可,此事交給花卿去辦。”
花瀚海隻覺得頭疼,但還是恭敬應下。
殿中隻剩天子獨坐龍椅,神色怔愣,但漸漸地,李玄的臉色就變化了起來,從恍惚變為疑惑,從疑惑恢複冷靜,再到平日裡的玩世不恭。
心也不再疼痛了。
大道之行,各自而已,前世之因,不必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