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的飛刀,雖然名列兵器譜第三,卻並非什麼神兵利器,不過是家普通的鐵匠鋪子花了三個時辰打造的,比不得青魔手,也比不得那把名傳天下的魚藏劍,甚至連“李尋歡的飛刀”這個名字,也不止一柄飛刀在用。
既醉實在是個很聰明的狐狸,她隻是愣了愣,就像是收取了什麼尋常禮物一樣合上盒子,收在懷裡,沒有去問這其中有什麼含義,也許是有的,也許沒有,問出來了反倒壞了這難得的曖昧氣氛。
李尋歡卻沒有多想,隻輕聲解釋道:“這柄飛刀曾放在我心口,替我擋過一根毒針,這是一柄能帶來好運的刀。”
金銀珠寶,華服美裙,李尋歡見到什麼好東西都會給既醉留一份,十五歲的及笄禮物,送首飾的人太多,他實在不必去錦上添花,想來想去,隻想到了這一柄飛刀。
既醉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不到什麼可以生氣的地方,嘴角一翹就笑了起來,她的笑顏總是很燦爛,眼睛微微彎著,長長的睫毛垂下,在臉頰上落下扇子般的陰影,美得讓人心醉神迷,李尋歡入神片刻,又驚醒過來。
阿飛也很喜歡既醉的笑,他打從少年時認得既醉,如今也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了,在江湖上這幾年卻一直沒遇到合心意的紅顏知己,大約就是因為美人見得太多,但他總是以一種欣賞的態度去麵對既醉的美貌,他是很坦然的,男人不愛美色愛什麼?可除了欣賞美色之外,他也是真的沒有那個想法。
阿飛難得來一趟保定,既醉和他出去玩了一個上午又回來,李尋歡正在廚房做菜,他一輩子都是少爺,前三十年十指不沾陽春水,這幾年閒暇無聊時多翻了幾本膳經,偶爾試做了幾次。
小李飛刀手上功夫極好,也有些天賦,做出來的吃食都極美味,既醉隻吃了一次就喜歡上了,每次來李園,都要纏著李尋歡給她做。
李尋歡練了些時日,做得最好的是一道扒雞,肥而不膩,香味入骨,既醉一頓就能吃上一整隻。
聽說今日做了扒雞,既醉立刻就丟下了阿飛,端端正正地坐到桌前等著上菜。
鐵傳甲如今是李園的大管家,他不大出門,倒也沒白了多少,還是個鐵塔壯漢,像護衛多過管家,他沒讓彆人沾手,自己幾趟來回,珍而重之地將少爺親手做的菜一道一道端上桌。
阿飛並不和既醉搶,他現在已經養成了吃飯絕對不碰雞的習慣,出門在外也這樣,彆人還當飛劍客有什麼飲食上的忌諱。
李尋歡用熱水浸了手,擦乾淨,再浸泡一會兒,反複擦乾兩次,才算是完成了一次淨手。
既醉一直眼巴巴地等李尋歡上桌,她的禮儀一貫是很好的,要等人來齊了,主人先動筷子才會開始吃,李尋歡坐了下來,忽然見既醉和阿飛坐在一起麵對著他,阿飛是很俊的,且年輕,眼裡帶了點笑意看著小姑娘,青年與少女,看起來十分般配。
李尋歡頓了頓,夾了一筷子豆腐,默然地用餐。
既醉飽飽地吃了一頓雞,便催著阿飛講些江湖故事,花廳裡有幾枝新剪的臘梅,李尋歡站在桌前作畫,聽著阿飛講那些親身經曆說得像些傳奇故事,他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滋味,隻是偶爾聽到一節,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開口。
阿飛卻不明就裡,說著說著就道:“大哥的飛刀實在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兵器,那花花姐兒借了水幕屏障以為自己能夠脫身,還想誘惑大哥,那時大哥隻是笑了一聲,說——”
既醉捧著臉聽著,忽然聽見一聲當啷響動,再看去,卻是李尋歡那邊不小心打碎了白瓷的顏料盒。
李尋歡輕輕咳嗽了起來,慢慢地說道:“人老了,手也僵了。”
阿飛撓了撓頭,剛想繼續說完,就聽李尋歡咳嗽得更加厲害了,他眨了眨眼睛,忽然反應過來,眼裡便帶了點笑意,隻道:“大哥說了什麼,我給忘了。”
既醉捧著一邊臉,看這兩人把她當傻子糊弄,她的視線落在李尋歡身上,又看了看阿飛,阿飛是很好很好的,可一塊新鮮的白切雞哪有一隻成熟的扒雞來得香,她掐著手指頭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年,搬來李園住的這幾天,她就準備找個時間挑明心意。
這輩子父母雙全,過得舒心,既醉才不想給自己找個夫君過活呢,這世道女子不好過,嫁出去了就更不好過,她隻想及時行樂。
李尋歡的作畫顏料都是很貴的,他的畫作更貴,外頭有人花了高價想買,都是有價無市,這一潑就是一張畫,深黃的顏料覆蓋半張宣紙,倒不是因為手抖,而是李尋歡回過神來,注意到自己畫了些什麼。
美人紫羅裙,菱唇半含笑,回身向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