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打。
他一貫是跟著郭靖習武的,郭靖自己雖有一身絕世武功,但不擅教學,隻看大武小武兩個人四隻手還是天天挨楊過打就知道了,楊過能練到如今的地步,還真的九成靠悟性。
黃蓉的打狗棒法隻被楊過看了幾次,他就學會了,打可打得過,躲也躲得開,但他還是咬牙生生挨了這一頓打,少年人的心裡來來回回就是一句話:打得再狠些,再狠些!
他恨不得郭伯母把他打殘廢,就當還了這些年的養育教導之恩,這樣想著,楊過竟還生出了幾分快意來。
可黃蓉不是要打死他,每一下打得又狠又重,卻從不往骨骼關節死穴這些地方沾,隻挑肉厚的地方打,疼是疼得要命了,卻連一處骨折傷勢都沒有。
郭靖看不下去了,握住那打狗棒道:“蓉兒,夠了!”
他極少這樣沉肅臉色,黃蓉也打得出了氣,哼了一聲,收起打狗棒,對楊過道:“我不知你突然發什麼瘋,剛才你聽到我們說話了是不是?島上所有人都顧忌你心情,從不跟你提楊康的事,可不說,未必不是一根刺,今日大師父也在,他是最有資格提這事的人,你問他。”
郭靖忙道:“大師父,求你……”
楊過從疼痛中猛然抬起頭來,看向柯鎮惡,柯鎮惡冷哼一聲,說道:“靖兒,你是一心為他好,可你瞞著他,來日他從彆人那知道個皮毛,跑來找你報仇,你應是不應?”
郭靖堅決道:“康弟是康弟,過兒是過兒,我為他起這個名字,是望他有過必改,做個好人,而非是記康弟之過。”
柯鎮惡一時也無法決斷,他看向楊過,隻道:“你已是個大人了,要不要聽一聽這些事,你自己說!”
……
小屋裡燈燭過半,楊過仍坐在地上,柯鎮惡已經離開許久了,黃蓉也沒留下,隻有郭靖陪伴著楊過,他一隻大手緊緊攬著楊過的肩膀,任由少年哭得嗚咽不止。
楊過哭了許久,眼淚都哭乾了,他掙紮了一下,郭靖還當他不安,連忙又把他肩膀按了按,道:“過兒,那都是上一輩子的事了,早已過去了!”
楊過擦了一把臉,抽噎著說道:“不是,郭伯伯你按到我傷處上了,疼。”
黃蓉那頓打打得他渾身疼痛,郭靖一通安慰更是差點給他送走,他連哭都哭不下去了。
郭靖連忙鬆開楊過,他還待再寬慰幾句,就聽楊過道:“我、我想去看看芙妹,她必是睡下了,我隻在她窗下看兩眼,郭伯伯,求你了。”
郭靖連楊康那假模假樣的求饒都覺心軟,何況是對上楊過這可憐孩子懇求的眼神?他略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既醉的住處就在郭靖黃蓉的住所邊上,臥房斜側有個窗戶,這會兒是關上的,楊過把窗戶打開一條縫,朝裡麵看,看見少女安睡的容顏,她臉上似乎還帶著一點笑意,要赴一場美麗的夢境。
楊過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了。
他當真隻是看了兩眼,就合上窗戶,走向等在一邊像做賊似的郭靖,郭靖從懷裡掏出兩個窩窩頭遞給他,壓低聲音道:“我們去林子裡說話。”
楊過還沒吃晚飯,一回來就挨了打,還知道了他父楊康做下的種種惡事,郭靖實在很心疼這個孩子,隻是廚房裡沒什麼吃的了,隻有老仆蒸的一籠白麵窩窩,他偷拿了兩個來給楊過。
楊過吃著窩窩,心裡冒起暖流,他和郭靖兩個走到桃花林裡,這才不像做賊那樣輕手輕腳了,郭靖歎道:“你對芙兒有意,郭伯伯知道,芙兒如今還小,她嬌慣壞了,也要多留幾年的。”
郭靖忽然下定決心道:“過兒,我送你出島吧,你去走幾年江湖,闖蕩出名堂來,再來娶芙兒。”
楊過被窩窩噎住了,他看向郭靖,艱難咽下口中食物,“郭伯伯,你要趕我走?”
他這樣敏感的人,很難輕易去信一個人,郭靖除外,可他離開之後,郭伯母那麼討厭他,一定會用彆人來代替他的位置!說不準就是那大武小武了!
郭靖也是楊過這個年紀出來闖蕩,他那時都沒有楊過如今這一身武功,他不覺得楊過吃不了這個苦,隻當他是舍不得桃花島,便道:“雛鷹久在羽翼之下,是學不會飛翔的,跟著我去行俠,那稱不上是闖蕩,過兒你……”
楊過看著手裡隻剩半個的窩窩頭,忽然下了狠心,道:“郭伯伯,我願意離島,五年,再過五年我一定回來娶芙妹,求你在她十八歲之前,一定不要把她嫁給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