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那一刻, 白蘭引以為傲的判斷力突然喪失了。
從孤兒院將他收養、平日裡臉上無奈卻帶著溫柔的笑容、在生病時刻在他身邊徹夜不眠……一幕幕場景，仿佛走馬燈一樣從白蘭的記憶深處跳了出來。
但是這一些, 都隻是表麵上的記憶, 似乎在強行使他想起什麼一般, 大腦高速運轉, 甚至超出了他可以接受的範圍。
與此伴隨著的, 是劇烈的疼痛。
但儘管如此，在外人看來，白蘭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裡，臉色發白, 似乎被入江正一的慘像嚇傻了一般。
“哎呀, 似乎又有一個孩子加入我們了，不知是好是壞。”
“那個滿腦子糟糕想法的人一定會再去毀滅一個世界的。”
“讓我說啊, 你快點把自己的大腦關閉吧, 雖然聯網帶來的好處很好, 但在一方已經過於強大的前提下，你這是在招惹殺身之禍喲。”
“等等，這個孩子的記憶似乎不一般啊。”
腦海裡, 白蘭隻能聽到有無數個男人在說話。是他的音色、是他說話的方式、是他思考的方式……無數個自己夾雜在一塊, 讓他的大腦快要炸裂開來。
但是, 突然間, 白蘭的大腦變得安靜下來, 就像被按下了消音鍵。
而白蘭抬眸之際, 眼前一花, 他發現此刻周圍不再是剛剛的場景。夜晚變成了白天，夏天變成了春天。
巴洛克式的園林中，夕陽斜照在院子裡，嫩綠的葉子抽離出紙條外，朵朵白蘭花怒放的耀眼迷人。遙遠處，一棟棟白色的房屋，寧靜安詳的園地，不慌不忙地水流連接著遙遠處的一片原始森林。
白蘭緊皺著眉頭，他甚至發現，在這裡，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
“在這麼美麗的莊園裡，戰鬥可是一種罪過。”低沉溫柔且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伴隨著腳步聲，一個穿著黑色襯衫的男人向白蘭走來。男人的襯衫外套這一件貼身的手工白色馬甲，白色的西裝長褲讓他的雙腿更加修長。
“……這樣看著自己的臉，實在是一種不討喜的感覺。”白蘭在看到男人麵容的時候，直言道。
聽到對方的話語，男人輕笑出了聲。他坐在了庭院裡的椅子邊，“要來喝杯熱可可嗎？”
以為會看到對方急促樣子的男人卻沒想到，少年隻是勾起唇角，笑眯眯地說：“當然。”
晚風拂過兩人的發絲，如果有誤入之人一定會驚訝於這兩個人的相像……不，也許已經不是相像了，而是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男人似乎很明白白蘭的口味，糕點盤上放著手工棉花糖以及土耳其軟糖，衝泡的熱乎乎的熱巧克力裡放上了一些肉桂粉，醇香溫潤。
白蘭也不害怕男人給他下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一隻手支撐著下巴，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白蘭：“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把你教導成這個樣子。”
白蘭抬眸：“你的語氣，真像拋棄妻子的垃圾老爹年老之後為了找孩子養老，說的第一句話。”
男人笑了笑：“這麼說大概也沒有錯吧。”
伸出手指，男人也不管白蘭會不會避開，輕輕觸碰著對方的左臉頰。
“還沒有覺醒力量嘛？”男人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溫柔。
白蘭的動作帶著警惕，如果對方要做什麼的話，他能在第一時間避開。
“啊，不要這麼緊張，畢竟……”男人從單純的撫摸少年的臉頰變成了將他整個左臉置於掌心，指尖輕輕撫摸著少年，嘴角的笑意加深，“最不可能傷害你的，是我呀。”
將臉一偏，白蘭將椅子向後退了一些，“竟然對著和自己一樣的臉都能下手，我是該誇獎你勇敢呢，還是該怒斥你的變態？”
“這有什麼錯誤嗎？”男人思索了片刻，“是在擔心小正嗎？”
沒有等白蘭有所回應，男人歎了口氣：“哎，之前小正帶著你從我這裡逃跑，可讓我難受了許久呢，明明一個是我最為珍惜的寶物，一個是我最為注重的摯友，同時拋棄我……”
說到這裡，男人抬眸，紫色眼睛裡帶著殺機，“讓我不得不考慮，到底應該殺掉你們兩個人中的哪一個。”
“畢竟，三個人的世界確實有點擁擠。”
“哦？你自殺不就可以了。”白蘭勾起唇角，“你一個人自殺，那我和小正就可以拉著手和和美美的去度過餘生了。”
“對了，如果不知道如何自殺的話。”白蘭想到了太宰治，他的眉眼帶著笑意，“我剛好有一個自殺愛好者的人渣好友，和他混熟了，我也學到了不少自殺的方法呢，我可以告訴你讓你瞬間去世的辦法。”
“看來小正還是沒有怎麼成功，不然你也就不會認識這種人了。”男人微微一怔，然後笑著搖搖頭，“不過啊，那可不是你的小正。”
說罷，男人抬手露出手腕上的手表樣式的裝置，3D投影到了白蘭麵前。上麵是一份份資料以及旁邊備注的視頻。
“帶你離開的小正，是我的小正。”男人頓了一下，“而至於你所在世界的小正……應該，被我連著世界一不小心毀掉了吧。”
男人漫不經心地笑著，然後說：“不過不用擔心，我是在你剛出生的時候，就把你帶走的，而小正那個時候……大概還在他母親的肚子裡吧，感受不到疼痛的。”
被入江正一教育了十幾年的白蘭縱使時常覺得自己遊離在外，但是他卻一直遵守著同入江正一的約定。
善良卻從事黑手黨工作的男人將男孩從孤兒院帶出來的時候，單膝跪在地上抱著他輕聲道：“我希望你能做一個好人。”
男孩抬起頭，看著強忍著哭泣的男人，“你是在哭嗎？”
男人不再言語，趴在男孩的肩膀上顫抖著。
男孩感受著自己肩膀上的潮濕，抬起手試探性地拍了拍的男人的後背。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和你擁有一樣的麵容，對我來說有些惡心。”白蘭瞥了一眼男人，低聲道。
“不，是你還未曾領略到強大的力量會帶給你什麼。”男人笑著衝白蘭伸出手，“現在就是一個機會。”
“我承諾會讓你覺醒那份力量，直到那個時候，我們兩個人。”男人的手指再次抬起白蘭的下巴，“我們兩個人，將會是最強大的存在。這世界上……無論什麼，都不再是我們的對手。”
白蘭微微一怔，“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
男人說：“你會和我一樣，一抬手，就毀掉一個世界，一轉身，就跨越一個時空。你會是成為超越神明的存在。”
“我真的會擁有那些力量嗎？”白蘭的語氣中帶著渴望。
“當然，畢竟……你是我最珍貴的寶物。”嘴角帶笑，男人覺得自己似乎離成功已經不遠了。
“是嗎……”白蘭低下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而男人在即將成功之前，自然願意施舍這一點點小小的時間，雖然以意識形態強行來到這個世界，給他自身帶來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創傷，但這在得到白蘭這件事麵前完全不值得一提。現在是最佳的時機，入江正一生死不明，白蘭的情緒已經如強弩上的螞蚱，隻需要撥動幾下，這個年紀且沒有覺醒能力的他，自然……
然而，讓男人失算了。
“大叔，雖然教育各有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一個人的我們，還是不要玩什麼你騙我猜的遊戲了。”白蘭突然撓了撓自己的耳朵，然後衝男人露出一個有些惡劣的微笑，“我大概是猜到我們之間的關係了，你是我，我是你，你抬個屁股我都知道你是去衛生間還是去餐廳，所以，這樣的拐騙有用嗎？”
男人嘴角的笑意變淺。
“既然你說的，我還沒有覺醒那份力量，那麼，我並不需要你來幫助我覺醒，因為……我是你，既然你能覺醒力量，那我也能，隻不過是時間的差彆。”白蘭勾起唇角，“而且，既然已經知道我們在這個世界，但你卻沒有過來，也就是說，這裡是你無法觸及之地。”
“有人告訴我地下世界的人盯上了我，但森鷗外隻想招募我，其他人我暫且不知，不，應該說森鷗外如果開口要我的話，其他人不會為了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小鬼去招惹港口黑手黨，所以能頂著港口黑手黨的壓力仍然對我感興趣的，那我是否可以大膽猜測，你在這裡擁有某些勢力，也就是代理人。”
白蘭每說一句話，對麵的男人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幾分，直到白蘭說出最後一句，男人徹底沒了笑容。
“你說我跟著你可以擁有各種力量，但不如說……你需要我。”白蘭打了個響指，“看來，我猜對了。”
“哎呀，少年時期的我，真是不討人喜歡。”男人睜開眼睛，冷酷的目光直視著白蘭。
“不討人喜歡嗎？”白蘭聳聳肩，“你喜不喜歡我，關我什麼事？我已經不再是因為有人討厭就會縮在被窩裡哭泣的小鬼了。”
說到這裡，白蘭突然抬頭道：“哎呀，所以你現在的生氣，是因為你不被我喜歡嗎？”
在白蘭的話語聲中，男人不怒反笑。緊接著，他背後的美麗莊園瞬間消失，黑色無機質的液體流淌在四周，像是在吞噬一切一般，當液體將兩人所處位置的上下左右全部包裹之後，白蘭才發現，對麵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換上了白色的風衣，在他身後，一對翅膀展開著。
“你以為你是天使嗎？”白蘭臉上露出了嫌棄。
選擇性忽略掉白蘭的話語，男人說：“你確實抓住了本質，這個世界，是萬千世界中，為數不多的我無法到達的領域，小正真是個厲害的孩子呢。”
“我幾乎已經猜到了小正想要做的事情，將你在這裡安全養大，然後讓你過著無聊的他自以為善良的無趣人生。”男人開口，“但是，這並不會持續多久。”
“……我在這個世界的手下，可是格外的勤奮呢。”
“勤奮了十幾年還沒有把我們找到嗎？那你的手下的效率，恐怕連某位自殺愛好者都不如。”白蘭雙手環繞在胸前，無所謂的說。
“好了，時間不早了，既然你沒有心情跟我走，那麼，不久之後，我會親自將不聽話的摯友和隨意亂跑的你，親手帶回來的。”說完之後，黑色無機質的液體包裹住男人。
在白蘭看起來，明顯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下一秒，白蘭隻覺得眼前一閃，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他是站在原地，似乎剛剛那一番談話連一秒鐘的時間都沒有花費。
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蘭抬眸看向前方，入江正一的手指微微顫動著，匕首深深地捅入他的腹部，眼鏡摔碎在一旁，露出了即便是三十歲也不顯衰老的麵容。
然而，平日裡帶著鮮活氣息的茶色眸子，此刻沒有了光彩。在看到白蘭出現的那一刻，入江正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手指微微顫抖著，衝白蘭所在的方向輕聲道：“無論多少年過去了，我還是會搞砸啊……”
“喂，閉上你的嘴，現在根本不需要你來打擾我和白蘭同學的久彆重逢喲！”江海流一抬起腳，正準備踩在匕首的上端讓其更深入幾分的時候，卻誰知從遠處而來的冰將他的腳凍在了地上。
“是誰？”江海流一轉過頭，看見了氣喘籲籲明顯是進行了快速奔跑的轟焦凍。
“看來不用一個一個的去找了，現在討人厭的人不都來了嗎！”隨著江海流一的這句話，一直埋伏在旁邊的手下們聚了上來，將幾人包圍在其中。而其中一個手下手中拿著鎖鏈，另一頭則是眼神空洞的淺上藤乃。
在看到白蘭的那一瞬間，淺上藤乃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恢複了些許光芒。
“……江海君。”白蘭抬起頭，臉上卻沒有笑容。畢竟剛剛遇到了一個糟糕的成年人，現在又看見這樣跳來跳去的跳蚤，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種不好的體驗。
而芥川此刻看到了白蘭臉上的表情，覺得對麵江海流一的死期，也許就是今天了。因為在他的印象裡，無論什麼時候，白蘭大人從來都是以笑容示人，很少有人能讓白蘭的表情有什麼變化。
不過，什麼時候……
芥川定睛一看，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臉頰上一直沒有什麼花紋的白蘭的左眼角下方，此刻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紫色的倒王冠樣式。
而轟焦凍知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將入江從對方手中救過來，他拍了拍芥川的肩膀，將對方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兩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芥川暫且將疑問藏在心中，從未合作過的兩人竟然瞬間明白了對方的眼神。
轟焦凍在出手前，做了一個手勢。死氣之炎注入冰塊，向江海流一攻去，芥川龍之介則借對方避讓的機會，使用異能衝了上去將入江正一帶了回來。
快速地移動碰到了入江正一的傷口，但這也是無奈之舉。咳嗽了兩聲，入江正一似是回光返照一般眼睛恢複了些許神采。
蹲了下來，白蘭麵無表情地看著入江正一。
男人笑了笑，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嚴重的咳嗽聲，伴隨著咳嗽，鮮血從嘴角吐出，即使是不懂醫學的人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
“呐，小正。”白蘭輕輕地觸碰著入江正一的眉頭，“你現在，是在和我玩遊戲嗎？明明有時候抓住不聽話的我就是一頓猛揍，現在的你，看起來太脆弱了。”
“……我很抱歉，我們遭遇了埋伏。同行的夥伴被對方用空間技能突然帶走了。”入江正一似乎想要在生命結束之前將所有的事情告訴白蘭，“但是，聽我說，一定要聽我說。”
“現在還沒有覺醒能力的你，不是他的對手，他在找你，如果你被找到了，他會……”入江正一還沒說完，白蘭的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嘴邊。
“不要說這些托孤的話語喲，小正。”少年低下頭，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但入江正一卻在白蘭那紫色的眼眸中，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個，談笑之間就會滅掉一個世界的男人。
“我必須要說！”入江正一難得的堅定。
白蘭歎了口氣，“我剛才，見到了另一個我，他跟我說，要讓我和他走。”
入江正一本就泛白的臉此刻更加蒼白，他強撐著疼痛緊緊抓住白蘭的手腕，“我不會，讓他把你帶走的，就算是……咳咳，就算是……”
在剛才同江海流一的戰鬥中，入江的整個內臟幾乎都被對方的個性攪作一團，咳出了幾枚血塊，疼痛讓他的額頭上留下了豆大的汗珠。
白蘭臉上的笑容變得溫柔，似乎在安撫入江正一一般：“不會讓你死的，小正。”
說完，手指燃起了火焰，“你是晴屬性，對嗎？”
大空屬性的死氣之炎從指尖湧出，包裹著入江正一。在火焰的調和下，入江正一的臉色沒有之前那般難看了。
轟走了過來，低聲道：“我可以暫時為入江先生將血止住。”
抬眸看了一眼周圍，江海流一的手下幾乎將這裡包圍，就算將這些人全部打敗也需要一段時間，但是不知道入江先生是否能撐到那個時候了。
“拜托了。”白蘭站起身，將地方留給了轟。
三人身上沒有止血的物品，入江正一自己的晴屬性火焰幾乎已經耗儘，轟現在做的隻是無奈之舉。不敢輕易拔出匕首引發更大的傷口，轟在許久之後再一次用到了屬於安德瓦的個性。火焰精準無誤的圍繞著傷口灼燒著。入江正一皺著眉頭強忍著痛苦，但在白蘭死氣之炎的包裹下，他的氣色好了很多。
轟對於火焰的練習並沒有冰來得多，高強度的精度控製讓他在完成後滿頭汗水。
而白蘭在確保入江正一暫且沒有性命之憂後說：“小正，沒有我的準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掉，我可是會傷心的。”
入江正一說：“你會傷心嗎？”
但白蘭卻不再回應，背對著入江正一，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入江正一喘著粗氣，“收回你的死氣之炎吧，我現在好多了。”
“會傷心的想將這個世界全部破壞掉。”說到這裡，白蘭轉過頭安撫著對方，“啊，是開玩笑的。”
但入江正一愣住了，他竟然有一瞬間以為對方是在說真話。
白蘭看向前方雙手環抱著的江海流一，“抱歉，我和我家年老色衰的老母親談論了些生活瑣事，一下自己就把你忘記了，雖然讓你等在這裡也沒什麼不好的，不過老母親趕著要去醫院做做保養，所以，大概沒多少時間陪你玩耍了。”
“哦呀，白蘭君，平日裡都是你誇讚彆人的目光，現在呢，我是否應該誇獎你的眼神。”少年衝白蘭張開雙臂，嘴角勾起笑容，“好久不見了，我都給了你和入江先生臨終告彆時間，現在你真的不考慮和我擁抱一下嗎？”
“不了，我的擁抱隻給可愛的孩子，明顯，身為臭蟲的你不在這個選項裡。”白蘭在分析，什麼時候江海流一能和一個無法到達這個世界的人扯上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