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街道辦事處大樓樓頂裝修了一整個夏天的食堂,終於趕在暑假的末尾完工開張。
裝修過後的食堂煥然一新。向陽麵的牆壁挨了兩下價值八十的大錘,多開出兩扇窗戶,光線好了許多。原本的後廚和點餐台被打通,點餐台前被安上了一排玻璃牆,炒菜和打菜的地方連成一處,新開的五個打菜窗口,寬敞得足以應付那些一到中午飯點就忘掉排隊是什麼意思的餓死鬼們。就連電視機,都從原來的32寸黑白電視,換成了40寸的大彩電。
唯一不變的,隻有那間專供領導使用的小房間。
名義上負責裝修事宜的黨政辦主任林國榮同誌,忙裡偷閒花三分鐘向狗腿嚴曉海同誌下了死命令,除了更換桌椅外,領導包間的布置不許動一分一毫,尤其是那一大水缸的金魚,但凡死掉一條那就趕緊補兩條回去,省得董希伯說破壞風水。嚴曉海當時一本正經,說如果金魚死了,自己提頭來見,然後轉頭就拿著老林撥給他的十萬塊裝修費,抽出其中五萬外包給了自己的表弟。嚴曉海的表弟又找了個熟人施工隊,闊綽地給了兩萬。
施工隊拿著兩萬塊錢,忙裡忙外精打細算兩個月,最終將預算控製在一萬二之內。
包工頭為人仗義,掙到手的八千多塊自己隻拿了四千,剩下四千多分給底下五個工人和學徒,兩個乾活最多的學徒,一個人拿到兩百塊的辛苦費,其餘三個老師傅把最後不到四千的錢一分,相當於一個月拿了六百多塊的工錢,比在老家種地好得多,全都由衷感激政府好政策。
轉完這麼一大圈,嚴曉海帶著人民群眾的感恩之情,吃水不忘挖井人,抽空又去林淼家走了一趟,給老林同誌送去了三萬大洋的指導費。老林推卻再三,但在嚴曉海的堅持下,還是勉為其難地當著林淼和許風帆的麵收下來,嘴上直說不能占公家便宜。
不料許風帆這二五仔辜負老林對他的信任,當天晚上在林淼家吃得滿嘴油,結果一跑回家就把老林收好處費的事告訴了許佳昌。許佳昌這個分管組織紀律的副主任當時聽完就氣得差點腦溢血,但好在總歸是高智商人才,心知根本乾不過現在的老林,暗暗記下一筆後,次日就一身正氣不跟蛀 .蟲同流合汙地給組織提交了調崗申請,老董好說歹說,才把他勸下來。
勸完之後,就找來老林掏心挖肺地說了一通
操你媽逼貪汙也收斂著點啊!
“老林得虧是提乾晚啊,不然搞不好等到**結束就該槍斃了……”林淼坐在窗明幾淨的食堂裡心裡默默念著,然後一邊低著頭吸溜久違的食堂招牌麵條,一邊瞥了眼坐在自己對麵那個毫無半點愧疚之心吃得極其歡騰的死叛徒。
許風帆端著碗,呼呼幾下仰頭就乾下一碗粥,吃完一抹嘴,又起身去另一個窗口拿了兩個肉包和兩個煎蛋回來。這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個暑假,林淼無比嫉妒地眼看著這個死竹竿,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拔高了七八公分,現在差不多應該有一米七了……
反觀林淼自己,每天吃得多,但消耗更大,營養這玩意兒,似乎一點都沒在他身上留存住。暑假前坐公交不用買票,暑假後照樣享受幼兒級特權。
枉費他整天那麼虐待自己的胃,簡直日了狗。
“曉曉,吃個蛋。”許風帆夾起蛋黃流油的荷包蛋,放進曉曉的碗裡。
曉曉早就撐得兩眼發直,低頭直勾勾看著那個又大又圓的蛋,為難地轉頭看看林淼。
林淼望向許風帆,語氣不善:“拿走,不吃。”
“淼哥,彆生氣了嘛,我是說漏嘴啊。你看我爸都說不要和你一起玩了,我不還是過來找你了,再有下次你弄死我好不好?”許風帆越來越二皮臉。
林淼看著這逼,心說許佳昌真是家門不幸。
以許風帆的智商加臉記皮,將來要是當了官,對社會的危害絕逼要比老林不知大多少倍啊!
“滾開,寡人不跟到處告密的小人為伍。”
“大王,微臣對你忠心耿耿啊!”
曉曉被許風帆的不要臉逗得撲哧一笑,噴出來的麵湯濺了一桌。
桌上沒有紙巾,林淼拿出自己隨身帶的,給曉曉擦了擦嘴。許風帆拿起自己碗裡的肉包,一看也被曉曉的口水噴到了,略作猶豫,就毫無心理負擔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