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處,我們東甌市這邊,清者自清。唯一的要求就隻有一點,就是《曲江南都報》不能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跟你們一起調查。而且政府機構的問題,讓一家跟東甌市毫無瓜葛的營利性事業單位參與調查,也明顯不符合調查規範。
如果《曲江南都報》非要一意孤行,強行插手,到時候不管他們說了什麼,不管好的壞的,我們都會向上級有關部門申訴。到時他們說的每個字,我們都不會承認那些話在法理上的有效性。為了社會團結,我們也不想發太多的聲音。希望你和羅處調查完後,能給上級領導部門一個客觀的回答。沈處要有什麼其他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聯係我本人。”
羅萬洲長話短說,十分鐘不到,就把在出事那晚他召開的緊急會議裡,老林所提到的所有關鍵要點,跟沈望江講了個清清楚楚。說完之後,便乾脆利落地起身告辭。
沈望江拿著羅萬洲本人的名片,張著嘴愣了半天。
嘴都快要抻得發酸的時候,突然被房間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拉回了魂。
“羅處!羅處你在嗎?”尚主任敲著羅東嶽的房門。
沈望江打開門,皺眉看了眼滿頭大汗的袁佳潔和尚主任,打量他們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些微細不可察的變化,沉聲問道:“羅處在休息,你們跑哪兒去了?怎麼沒跟我們一起回來?”
“沈處。”尚主任停止敲門,轉回頭望向沈望江。
袁佳潔卻搶著說道:“沈處!我們去發稿了。林國榮被抓是大新聞,這人絕對不乾淨,落到馮局手裡,肯定能查出東西來。我跟尚主任一商量,乾脆先寫了個簡報,發回杭城去了……”
“胡鬨!”沈望江突然橫眉怒目,高聲斥責起來,“連個結果都還沒出來,你們亂發什麼新聞?為了那麼點發行量,為了那麼點錢,連點起碼的職業道德都不要了嗎?你們這是唯恐天下不亂啊!社會太穩定,影響你們發財了是吧?!”
安靜的走廊裡,回蕩著沈望江憤怒的咆哮。
尚主任嚇得臉發白,這帽子扣得也太凶了,他可擔不起。
隻是同時又奇怪,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這沈處怎麼就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是說好的聯合調查,共同取證?友軍你這把40米的大刀砍到老子脖子上了!這樣是要死人的啊!
“沈處,您誤會了,我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尚主任急忙想要解釋。
可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羅東嶽突然就打開了房門。
羅東嶽雙眼通紅,衣衫不整,頭發也亂糟糟地看著外頭的三個人。沈望江見羅東嶽一臉的敗相,內心深處微微一笑,然後頗為彆有用心,假裝關心地問了句:“羅處,你哭啦?”
“彆胡說。”羅東嶽翻著煩躁的白眼,嗓音嘶啞地否認,然後招呼三人進屋道,“都進來說吧。”
袁佳潔和尚主任互相看了看。
沈望江瞪袁佳潔和尚主任一眼,直接走進了房間。
三個人進了屋,羅東嶽左右看了看走廊,見外頭沒人,才關上了房門。
沈望江拉過一張靠椅,姿態輕鬆地翹腿坐下。
袁佳潔和尚主任不敢和沈望江靠得太近,略顯拘謹地一起占了沙發。
羅東嶽一看沒地方坐了,隻能往床沿上一坐,接著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便對三個人說起了他剛才在飽受精神折磨的過程中,所總結出的問題和思路。
“剛才出現那樣的情況,這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做好指揮工作。”羅東嶽很有領導覺悟地先表態認錯,表態完畢後,隨即又開始辯解,“但是我犯的這個錯誤,並沒有對我們的調查工作本身,產生實質的影響。我們的調查工作,依然是可以繼續進行的。
現在林國榮已經被馮局帶走了,相信以馮局的水記平和能力,一定很快就能查出結果。我們接下來要做的,還是要按原計劃走,配合馮局,找到林國榮背後操控東甌市教育係統,違法侵占公共教育資源的實證。”
袁佳潔和尚主任聽羅東嶽表態,不由神色一喜。
羅東嶽支持他們,就是省廳支持他們,他們關於林國榮的報道,也就有了省廳的背書。這樣一來,不管東甌市再怎麼抗議,他們《曲江南都報》都不用怕背責任。
“沈處,你覺得呢?”羅東嶽說到這裡,轉頭問沈望江。
沈望江卻看向袁佳潔和尚主任,沉聲道:“我覺得,這件事,還不該這麼早就下結論。咱們今天自己也親眼見到了,林主任家的孩子,確實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
“沈處長……”袁佳潔又搶話道,“我覺得那孩子英語好不好,跟咱們要查的事情不矛盾啊!您剛才也聽那孩子說了,林國榮家現在一個月收入十來萬,都頂得上街道的財政收入了,這麼有錢的家庭,提早教孩子說外語是很正常的。而且小孩子對語言的接受能力,本來就比成年人要強,英語說得好,一點都不奇怪。可我們不能因為他英語說得好,就以偏概全地認定他是神童對不對?”
袁佳潔盯著沈望江,滿臉的不畏強權、義正言辭。
兩人對視片刻,沈望江突然目露凶光,猛地一拍茶幾,嚇了袁佳潔一跳。
“林國榮!林國榮!林國榮是你叫的嗎?還懂不懂半點規矩了?林主任都不會喊嗎?你私下跟彆人說我,也管我叫沈望江?林主任的問題,一天沒定性,他就一天是黨的乾部,是你隨隨便便想詆毀就能詆毀的?”沈望江怒不可遏,指著袁佳潔的鼻子破口大罵。
袁佳潔被沈望江罵懵了,啞口無言地呆呆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