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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又是豔陽天。林淼一家難得全員同時到齊,早上七點不到,兩個大的帶著兩個小的,一起坐在街道食堂裡頭吃飯。坐的還不是領導包廂,而是故意坐在了外麵的食堂大廳裡。
老林得瑟得翻著報紙,動靜翻得極大,《東甌日報》除了在頭版上登了足足四條大新聞,第六版社會和文化版麵上,還有一片足足占據半個版麵,關於“我市著名作家林國榮如何教育兒子”的長篇通訊。通篇文章,極其大氣地半個字不提這次的神童造假風波,從頭到尾三四千字,總結起來就兩個詞:“家風”和“家教”。
寫報道的記者也算是用儘了心思,從天機巷寫到西城街,從百裡坊小學寫到外國語初中。要不是林淼和老林的人生都太單薄,估計這位文筆華麗能把一件屁點大的小事擴寫出三五百字的老兄,稍微再咬咬牙,就能多寫出一本書來。
然後再仔細一瞧署名,行,丁少儀親自執筆,相當可以。昨晚喝得那麼高,累了一整天,居然還能連夜趕出這麼一篇文章,林淼林大秘真心向她致以同行崇高的敬意。
過了七點,食堂裡的人漸漸變多後,屋子裡一下子就熱鬨起來。
先是十幾個科室的中層乾部輪番上來道喜,街道班子的領導們,更是各個笑逐顏開。這下長臉啊,托老林爺兒倆的福,西城街道的大名一夜之間紅遍全省。江萍被街道的同事們誇得簡直要就地飛升,渾身發飄得整頓飯就沒怎麼吃,半個來小時一直在沒完沒了地“哦謔謔謔謔”,等林淼一大海碗的麵條下肚,生生就眼看江萍笑啞了嗓子。
裝完該裝的逼,老林終於心滿意足,帶上倆孩子去上學。
桑塔納先往東再往西,把曉曉送到百裡坊小學後,在去外國語初中的路上,半路又順便接了江洋上車。舅舅一出現,林淼就開始給他們講段子。
“以後這個事情就好辦了啊。阿貓說你們造假!舅舅你就告訴阿貓,我外甥拿過國家級特等獎。不管阿貓說什麼,你就隻回這一句。阿狗說你們作弊!爸爸你就跟阿狗說,我兒子拿過國際比賽金獎。不管阿狗怎麼說,也就隻回這一句。氣死那些阿貓阿狗,他們不死你們就一直說,說到他們氣死為止!不要給他們任何活下來的機會!”
林淼很殘暴地說了一路,說得江洋都笑趴在車後排。
笑了半天,江洋又爬起來道:“我今天早上買了一百份《東甌日報》,整條街的店麵,每家發了個遍,西城飯莊門口那群整天說你們不是的糟老頭子,臉都綠了。”
“舅舅,注意分寸啊,真鬨出人命是要賠錢的。”林淼說著,突然又想起另外幾個老頭,對老林道,“爸,有兩個阿公替我們說話被人打了,現在還在附二醫住院呢,你有空過去看一下吧,送個紅包,感謝感謝。”
“嗯,應該的,早上先把正事辦了,下午再過去。”老林很利索道。
林淼又隨口問了句:“早上什麼正事啊?”
江洋答道:“跟我一起去城建局,談個小項目。”
“哦……”林淼大概了解地點了點頭。
雨過天晴,雖然地上還有點積水要繼續處理,不過也該出點彩虹,獎勵一下自己了。
至於某些人要怎麼擦自己拉稀過後的屁股,林淼懶得管,更懶得去想。
畢竟這種事,想想都挺惡心的。
……
身為始作俑者的《曲江南都報》集團肯定打死都想不到,原本烏雲蓋頂的東甌市,結果隻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了兩下,便轉瞬雲收雨歇。不但如此,那多烏雲竟還反過來跑到他們腦袋上,眼下不但電閃雷鳴不休,甚至看樣子像是要把他們的樓都拆了。社會輿論的光速逆轉,讓本準備坐收漁利的《曲江南都報》高層們手忙腳亂。
黑雲壓城城欲摧,我們比比誰臉黑。
早上才7點半,杭城《曲江南都報》集團大樓頂樓會議室,就儼然已經成了蓬萊煙境。集團的幾個最高層,董事長、總經理、社長、總編,外加一個黨高官,五大長老齊聚一堂。門外頭,一群大佬的跟班秘書,則是眼圈發黑。這場會從昨晚12點一直開到現在,中間宵夜都添了兩回,煙也至少抽掉兩條。可即便這樣,大佬們也沒商議出個對策。
先是打算強行上馬的“東甌市造假風波特評”,想破頭也不知該怎麼寫,拖到淩晨三點,終於沒辦法,隻能先讓編輯部放棄這塊,重新排版,畢竟總不能因為缺一篇文章,就放棄第二天的整張報紙了。報社一天的流水,那也是論百萬來算的啊!
垂死掙紮的反擊宣布流產後,《曲報》大佬們又繼續黑著臉,商量下一個議題。
第二個議題是,袁佳潔和尚主任的問題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其實是兩個問題。第一,要不要找袁佳潔來背鍋。第二,被東甌市警察逮捕的尚主任,該怎麼給他撈出來……
這個問題,一群大佬爭執了足足四個小時,才最終由書記同誌,把問題的關鍵給分析清楚:“我們自己報社的記者,寫文章出了紕漏,給單位造成了名譽上的損失,這首先確實是記者的問題,但單位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審稿的同誌呢?同意發稿的領導呢?第一篇文章發出去後,同意繼續發後續那些文章的人的責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