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六章 唯使君與操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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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半的京城,刮起了很大的冷風,小雪花伴著碎冰塊一同落下,顯得相當異常。梁豔紅捧著剛拿到手的林淼的四個中學個人獎項,和一座頒給東甌市教育局的獎杯,滿臉歡笑跟一大群曲江代表隊的教育界人士從樓裡出來,幾十號人站在央視大門口拍照的時候,馬路對麵一位剛拿到今年最後一個月工資的有為青年,腳步輕鬆卻內心空虛地正巧經過。

汽修廠的生意黃了,聽說是海龜老板被迫回家繼承了好幾個億的家業,他爹地不準他再繼續玩票下去,所以圓師傅很突然就失了業。大風吹拂過圓寒已經四個月沒剃的秀發,長發飄揚,英俊、灑脫而自由,他伸手撩動頭發,轉頭朝對麵望去,看到對麵那些人歡聲笑語手裡拿著獎杯的樣子,孤寂的心,突然又燃燒跳躍起來。他雖然失業、流浪、白嫖,但他知道自己是個男兒,不像街對麵那些人,永遠活在拘束的體製內,去追逐那些虛妄的榮譽和權力,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自由。圓寒默默停駐,看著梁豔紅一群人走遠,然後從兜裡拿出一包煙。

隻剩最後一根。

圓寒把煙叼在嘴裡,掏出火柴,很巧,也隻剩最後一根。

他喜歡火柴,要勝過打火機不少,因為清新自然不造作,充滿前現代的美感,每一根都獨一無二,不像打火機,流水線生產,即便是名牌,也逃不脫那股子刻板的工業氣息。尤其是那些所謂的奢侈品,簡直是無稽之談,隻有腦子瓦特的人,才會花上萬塊錢去買一個點火裝置,這跟他自己是否買得起沒什麼關係,他隻是純粹地鄙視智商稅的係列產品。

眼中帶著和整個世界對抗的桀驁,圓寒輕輕拿著那根火柴,呲的一聲劃響,火苗一下躥了起來,那火光溫暖而柔和,圓寒就像保護姑娘的身體一樣,溫柔地替那火苗擋住風,朝自己的嘴巴伸去。可就在這時,一滴冰雨,就那麼直落下來,無比巧合地正中火苗。連聲音都沒有,微光驟然消逝。而火柴頭和煙頭之間,隻有一厘米的距離。

圓寒愣在原地,很想吟詩一首,表現一下自己此時內心的感受。

但是離校太久,很多原來很細膩手拈來詩句,這會兒居然半句都跳不出來了。

過了老半天,他才默默把捏在手裡的火柴扔在地上,掉在嘴上的煙,也吐出了出去。腦海中閃現過“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問題”之類的話語,嘴上卻深入群眾,通俗簡單易懂地隻蹦出兩個字來:“我操。”然後伴隨著言簡意賅而精準到位的情緒抒發,一腳踩爛了地上的煙。

“哎喲,作家,挺屌的哦。”圓寒身後,響起一個口齒不清的聲音。

正鬱悶的圓師傅轉頭望去,見是一個其貌不揚、土裡土氣的小眼睛同齡人,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問道:“你認識我?”

“嗯,見過你的照片,圓先生,幸會啊。”小眼睛向圓師傅伸出手。

圓寒和他握了一下,問道:“你這個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從新北來的。”小眼睛臉上帶著笑,“又比劃了一下,大陸對麵那個島。”

圓寒頓時麵露向往,笑道:“是個好地方,羅大佑的故鄉。”

小眼睛點點頭。

原本並不擅長社交的圓師傅,今天不知是不是受了失業的刺激,突然來了談性。兩個人顯得很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邊閒聊起來,圓師傅連連發問道:“你來大陸乾什麼?”

小眼睛望向遠方,眼裡帶著幾絲充滿憧憬的亮光,回答道:“來尋找我存在的意義。”

這個答案180%符合圓寒的胃口。

圓師傅心裡暗想灣灣人果然高素質,像這樣的話,他每年最多能從彆人嘴裡聽到0.5次,因為隻有他爸偶爾情騷大發,才會一兩年說上一回,而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土逼的灣灣少年,才剛和他見麵,沒超過2分鐘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可想而知海峽兩岸的教育差距有多大。

素質啊!這才叫素質啊!

林淼那種叫啥?市儈!勢利!充滿商人的銅臭!

連考個大學,都是奔著分數去的。

這樣的書,讀出來有意義嗎?簡直扼殺靈魂!

圓寒情不自禁地拿眼前的少年跟林淼相比,忍不住又問道:“哥們兒,你叫什麼名字?”

“哦,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你叫我傑倫吧。”傑倫臉上掛著淳樸的微笑。

圓師傅已經失去了他的批判精神,反正隻要是海峽對麵的,那必然是美好的,脫口而出:“好名字。”隱隱含著幾分刻意的討好。這不是平時的圓師傅,圓師傅平時不是這樣的人。

但是遇上海峽對麵的客人,他樂意這樣。

傑倫靦腆地笑了笑,聽得出圓師傅隻是隨口奉承,並沒有太當回事,接著就自言自語起來:“你的書我看過一點,有點意思。不過可惜我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了,你說的有些東西,我不是特彆讚同。”

圓寒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意不由得微微收起了幾分。

他有那麼一點小抵觸,忍不住問:“哪些方麵?”

傑倫卻搖了搖頭,笑道:“具體的就不說了,說出來肯定會傷害你的感情,我自己也是搞創作的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圓寒聽到這話,心裡頓時又釋然了好幾分,心說寶島公民,就是有修養。這麼一來,他倒真的沒了芥蒂,很虛心地主動上臉找抽道:“沒事,你儘管說,我不至於那麼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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