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臉上當即露出詫異的神情,做恍然大悟狀的看著二人。
左右掃視了一番後。
方才如夢初醒般的連連點頭。
“我還道您二位今日來此是有何貴乾,原來是替邊讓求情來的!”
這麼一說。
陳宮和張邈都感覺有些尷尬。
這種夾在中間的滋味最難受了,不論站在哪一邊,總感覺都會得罪對麵。
尤其是曹操待他們不薄,彼此之間關係親厚,現在卻反過來要為曹操的仇敵求情,這樣的行為讓他們感到心中慚愧,隻能說有些事情不得儘如人意吧!
麵對曹昂的質詢。
二人尷尬了一陣後。
終究還是張邈主動解釋道:“莪在陳留郡任太守,公台更是陳留人士,而邊氏乃是陳留郡大族。”
“雖不說關係親厚,但抬頭不見低頭見,實在是抹不過這一道麵子,因此想著能不能給邊讓求求情,也算是全了個中情意。”
……
在二人看來。
接下來很可能要經曆一番漫長的拉鋸戰,與曹昂來上個三番五次的心理博弈,言語交鋒,方才能取得成功。
萬一待會談崩了。
他們倆甚至很有可能會被曹昂當場趕出去,但無論如何,必須一試!
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
曹昂卻出奇的給麵子。
在聽完張邈的解釋之後,若有所思的微微頷首,口中更是喃喃自語。
看起來像是經曆了一番思索。
如此過了良久。
曹昂方才輕輕一拍桌案。
接著頗有些無奈的說道:“如果是旁人在我麵前提起這樣的話頭,那不論他是什麼官職,什麼樣的身份,我都無論如何會把他當場趕出去!”
“可您二位的話,終究是有所不同,叔父您是家父的知交好友,公台更是為我曹家出力良多。”
“若無您二位的鼎力相助,我曹家焉能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啊!”
“所以,既然是叔父您和公台一並開口,那我願意考慮考慮!”
二人聞言,頓時大喜過望!
甚至心中頗有些感動之情。
他們自問處在曹操或者曹昂的位置上,碰到自己這種不知所謂,什麼和事佬都敢當的愣子,肯定首要選擇也是大發雷霆,當場打出去。
然而曹昂卻願意為了他們考慮。
這是何等的情麵啊!
果然當初選擇竭儘所能的支持曹家,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
人家念舊情,還記得他們的功勞,這樣的好領導到哪去找?
張邈和陳宮對視一眼後,竟然同時站起身來,對著曹昂拱手一拜。
“若有子脩相助,必能保邊文禮一命,我等先行謝過了!”
……
曹昂趕忙起身回了一禮。
三人坐回到位子上後。
曹昂用手肘撐在桌案上,手指則輕輕敲打著案麵,發出一陣頗有規律的敲擊聲,一下一下的扣在二人心頭。
如此過了許久。
曹昂才突然坐正,臉上顯露出些許興奮的神情,口中更是大叫道。
“有辦法了!”
二人當即身體前傾,略微湊上前來,麵上滿是緊張和期待之色,想要聽聽這所謂的辦法究竟是什麼?
麵對著如此情形。
曹昂並不賣關子。
直截了當的說道:“其實我父親今日之所以大發雷霆,甚至向來與人和善的他,都揚言要斬殺邊讓。”
“除了有祖上被辱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緣由,那就是邊讓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對他進行辱罵,導致他顏麵大失。”
“雖然已被我當場化解,但多少會在眾人心中留下點不太好的根結,這會使得我父親威信大降。”
“我父親畢竟初來乍到,才剛剛成為兗州牧不久,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把各方勢力聚合在一起,共抗黃巾,卻碰上這樣一樁事情,日後他還怎麼執掌兗州,怎麼為一州之牧呢?”
“如此便是另一惱怒之理!”
言及此處。
曹昂壓低聲音,略有些神秘的說道:“您二位若想使我父親改口,饒邊讓一命,那不妨從這方麵想想辦法,想必有事半功倍之效!”
……
明白了!
這下算全部明白了!
果然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啊,要是沒有曹昂,從中透露出這些關鍵信息,他們還真不知道從哪打開缺口下手。
有了曹昂的指點。
他們倆才能找準方向,勁往一處使,不至於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亂竄。
好人啊!
曹將軍果真是個大善人!
有了目標之後。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張邈和陳宮對曹昂拱手抱拳。
“曹將軍,此事且容我和孟卓兄稍稍商議一番!”
在曹昂點頭之後。
陳宮當即與張邈走到偏廳的另一頭,小聲的商議了起來。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
二人又快步趕了回來。
也不坐下。
就這麼各自站在一邊。
隨後張邈率先開口道:“此番討伐青州黃巾,兗州各郡已是一體而動,州內八郡國的太守、國相,除了東郡太守暫且空置,其餘皆是參與這場戰爭。”
“待得剿滅了逆賊,平息了叛亂之後,各郡太守,想必會順勢在山陽郡昌邑縣彙合,日後你父親能否將兗州牢牢的把控在手中,全看到時候他能否將各郡國太守儘數壓服!”
說到這裡。
張邈露出肅穆的神情。
無比鄭重的對著曹昂躬身一拜。
接著言辭懇切,語意真摯的說道:“彼時各郡國太守相會之際,我願為府君馬前卒,率先表態聽從州牧之命,但為驅使。”
“煩請子脩轉告一聲,隻要府君願意放邊讓一馬,以上種種,說到做到,絕無虛言!”
張邈此人對朋友是真沒得說。
就連邊讓這樣一個人品不咋地的家夥,他都能甘願為之豁出去。
此番承諾。
毫無疑問是放棄了過往,和曹操稱兄道弟,平等論交的特殊待遇,進而將身份轉變為曹操的下屬。
雖說也有曹家勢大之後,張邈順水推舟的意思在內,但也不得不說一聲,確實是犧牲不少。
最起碼他如果能一直保持獨立性的話,那日後少說也是一個合作者,這和單純的從屬關係是不同的。
……
而這還僅僅隻是張邈的承諾。
過來求情的可是兩個人。
隻見張邈說完之後,陳宮拍了拍袍袖,接著同樣躬身一拜。
“在下非是太守,做不到孟卓兄那樣的承諾,況且我本就是府君麾下一員,儘心竭力乃是理所當然。”
“因此思來想去,我惟有一事可做,那便是以我兗州士族子弟的身份,串聯兗州境內各個大小家族,說服他們全力支持府君統領兗州。”
“倘若邊文禮可活,在下將竭儘所能,傾我所有,相助府君,將兗州打造的如鐵桶一般!”
嘖!
曹昂忍不住暗自嘖嘖稱奇。
在心裡對邊讓比了個大拇指。
要不是你這家夥不知死活,咱還真得不到這麼多好東西。
陳宮雖然早就是曹家的謀士之一,但更多的像是個打工仔,而並非入了股的集團成員,很多時候有所保留。
最起碼像兗州各大小家族串聯,這個巨大的人脈,陳宮是牢牢握在手中。
輕易不會交出來。
可眼下情況不同了。
陳宮居然願意把這個壓箱底的好東西,奉獻給曹家,而僅僅隻是為了讓邊讓成功的活下來。
嘶!
文禮啊,你就安心的去吧。
念你功勞甚重,日後每逢你忌日,我會派人專門到你墳頭上多燒兩炷香,給你拔一拔雜草的。
……
已然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但麵對二人給出的承諾。
曹昂還是故作推辭的說道:“叔父,公台,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太妥當啊,這也太……”
然而還不等曹昂把話說完。
張邈就向前一步。
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
“妥當,這有何不妥當的,我們之所以這麼做,也不完全是為了邊讓。”
“你父親現在是兗州牧,我是陳留郡太守,任其驅使本就是應有之義。”
“子脩啊,我心意已決,你也不必再推辭了!”
隨著張邈堅定態度一定要這麼做。
陳宮也在一旁出言附和。
“將軍,這是我們的一片拳拳之心,還請您不要阻止我們!”
唉!
態度這麼堅決。
曹昂就是不接受都不行了。
他隻有“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多言,定會將您二位的意思傳達到,我也會從旁勸解一下我的父親,務必讓他手下留情,放邊讓回鄉頤養天年去吧!”
得到了曹昂的首肯。
二人俱是欣喜不已。
這可不比一般人的承諾。
曹昂是曹家的二號人物,地位和分量僅次於一把手,對曹操的影響力可謂舉足輕重,在很多事情上,曹操甚至還需要反過來聽自己兒子的意見。
若是有曹子脩出麵。
想必此事不難矣!
陳宮和張邈當即動作協同,一起對曹昂拱手下拜。
“那此事,便勞煩子脩了!”
“曹將軍今日恩情,宮必謹記於心,且容後報!”
這倆人對曹昂的感激不是假的。
首先倘若沒有曹昂透露關鍵信息,那他們有勁兒都不知道往哪出。
同時曹昂願意聽他們的承諾,願意轉達這樣的條件給曹操,這就已經是很給麵子的一件事了。
甚至人家還願意親自替他們站台。
曹將軍是個忠厚人啊!
……
看著滿臉感激之色的二人。
曹昂忍不住心中暗笑。
汝等又豈知,我與我父早就聯手串通好了,就是做局等你們鑽呢!
首先邊讓還是要死的。
但他不會死在我們曹家人的手中。
他會以一個比較奇妙,甚至離奇的方式,安然的離開這個人世間。
其次,成功的讓張邈從合作夥伴轉為了下屬,瓦解了曹家勢力內部的一個山頭,讓張孟卓去充當馬前卒,也能給其他各郡太守起個表率作用。
而陳宮就不必說了。
要的就是他手頭上,保留的兗州士族的資源,也讓他徹底歸心。
而在達成了這些目的的同時。
張邈和陳宮還要對曹操父子心懷感激,飽含謝意。
嘶!
曹昂不由的深吸一口氣。
他已經數不清自己這是贏了多少次了,總之大賺特賺!
…………
而就在曹昂大賺特賺之際。
距離昌邑縣百裡外的官道上。
一架馬車連帶著幾十名護衛,正緩緩的朝著縣城而來。
雖不知馬車內坐的究竟是誰。
但觀其花紋雕飾,以及左右護衛的精神麵貌,穿戴裝備,比之當初朝廷派來的天使,還要威風更勝幾分。
顯然其內是個大人物。
“小七,距離昌邑縣還有多遠?”
“回稟殿下,恐怕還要走上數日的功夫,不過前方有一座城鎮,今夜可以在城內休息一晚。”
隨著對話的結束。
隊伍又重新恢複了安靜。
繼續默然的趕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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