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
若是能夠阻止公孫瓚吞並冀州的話,那盧植是很願意出這一份力的。
儘管二人有師徒名分。
可一旦冀州被公孫瓚得了去,就相當於朝廷從此丟掉了一個州,這和韓馥擔任冀州牧,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可問題在於。
盧植覺得曹昂的想法有點不靠譜。
公孫瓚的實力非同小可。
如今他調動麾下兵馬,正兒八經的要攻打韓馥,明眼人都能看出雙方的實力差距。
憑借公孫伯圭那縱橫北境的幽州鐵騎,對付一個韓馥,那還不是手拿把掐,韓文節拿什麼抵擋?
而在這樣的前提背景下。
公孫瓚怎麼可能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就放棄即將到手的一塊肥肉呢?
更何況公孫瓚本身就沒上過幾天課,也並非自己的嫡係弟子,二人之間究竟有多少師徒情分,這恐怕還是一件尚未可知之事。
他是老師不假,可他隻會教人學識,不會洗腦灌輸啊,又不能強行控製一個人的思想和行為。
所以盧植覺得不太靠譜。
然而麵對他的質疑。
曹昂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一副穩如泰山,胸有成竹的模樣。
“公之所言,都是建立在公孫將軍,能夠取得冀州的前提下。”
“而倘若他無法拿下冀州,那沃野千裡,兵糧足備,又與他有何關係呢,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裳罷了!”
此言一出。
盧植的眼眸中,頓時閃過一道若有所思的神色。
主要是曹昂的最後一句話,指意性有點明確。
而冀州總共就那麼幾方勢力混雜在其中,除掉了眼下已在局內的幾人外,還剩下的人就很好猜了。
“子脩指的莫非是袁紹袁本初?”
見盧植反應過來了。
曹昂當即欣然點頭。
隨後在桌案上稍稍比劃了一下。
……
“正是袁紹袁本初,其如今為渤海郡太守,據有渤海郡一郡之地,這個身份換了任何人都足夠了。”
“但是袁本初不行,以其四世三公,高門貴子的身份,焉能久居於他人之下?”
“所以對於冀州,袁本初同樣是有所圖謀的,之所以遲遲未曾對韓馥動手,無非是顧忌著公孫伯圭罷了。”
說到這兒。
曹昂雙手放在桌案上,一手作比為公孫瓚,另外一手則作比為袁紹。
“如今公孫伯圭自幽州出發,遠道攻伐韓文節,無論他有多麼能爭善戰,能將麾下兵馬使得如神似鬼。”
“麵對長途跋涉之下的人馬疲弊,以及韓馥殊死反抗下的損兵折將,他的實力一定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耗。”
“隻待他傷了元氣之後,在一旁作壁上觀的袁本初,又豈會無動於衷?”
“此之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有些事情之所以沒想著,往往隻是有一個地方想岔了,需要他人點醒。
盧植絕非愚鈍之輩。
故而在曹昂稍作點明之後,他便於瞬息之間反應了過來。
隻在腦海中略作構思,就已經將可能發生的結果給推導出來了。
當即撫掌笑道。
“不愧是隱為當世俊傑之首的曹子脩,果真洞明世事,一語驚人!”
“好一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
在朗聲笑了一陣後。
盧植漸漸的平靜下來。
頗為欣賞地看了曹昂幾眼,對這個年輕人,他是越發感到滿意了。
不僅身為大漢忠臣的立場與自己相契合,給他謀來擔任天子老師的機會。
如今還表現出這般眼光長遠,洞悉全局,甚至曾經聽聞過,曹子脩在武略方麵也絲毫不差,端的是優秀異常。
如此文兼武備,立場一致,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與自己有些相像。
在心中暗自讚歎了一通後。
盧植笑容滿麵的對曹昂說道:“誠如子脩所言,我以此番言語轉告伯圭,想必他會明白個中厲害的。”
“不過他會不會如你所預料的那般,停步不再向高邑縣進兵,這就非我所能決定的事情了。”
聽到盧植答應此事。
曹昂心中頓時一喜。
他專程要求盧植做這番舉措,其中自是包含了一番緣由的。
此次北上前往冀州,根本目的是謀奪冀州的地盤,讓冀州境內各方勢力狗咬狗,從而給自己遊走在其中的機會。
並不是無腦去乾架的。
如果不拖住公孫瓚的腳步,讓其得以一路率兵直達常山國,那最終的結果無非就是兩個。
要麼曹昂倉促之下,迎麵對上公孫瓚,和他拚個兩敗俱傷,然後被袁紹樂嗬嗬的撿了便宜。
要麼依照原本曆史中的走向,韓馥經不住公孫瓚的武力威懾,被袁紹稍稍使出計謀,就嚇得膽顫驚心,從而拱手讓出冀州。
……
以上兩種結果,無論哪一項,都是曹昂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因此曹昂才想出這樣一個法子。
提前把袁紹的圖謀,暴露在公孫瓚眼中,從而讓這兩家提前對上。
這樣一來。
就給曹昂留足了做準備,並且依托魏郡,遊走在各方之中的時間。
通俗點說,就是乾架肯定是要乾的,但是先讓公孫瓚和袁紹乾起來,他躲邊上偷雞。
那倆家夥一旦打起來。
曹昂就能非常自由的,從中選擇自己的立場。
不論是幫助袁紹,一起暴打戰鬥力爆表的公孫瓚。
還是充作和事佬,居中調停。
這些都由得他選擇。
如此思來,豈不美哉?
至於為什麼非得讓盧植出麵來寫這封信,自然還是看在其和公孫瓚之間的師徒名分上了。
儘管盧植自己也說了。
這份師徒名分不見得有多麼深厚。
但總比曹昂這樣的陌生人,說話要來的有效用的多。
假使是曹昂寫這樣一封信,送給公孫瓚,恐怕以公孫伯圭那性子,多半是連看都不會看。
更彆說對信上的言語,進行深思熟慮,並加以踐行了。
…………
兩日時間一晃而過。
在將盧植等一行人安排妥當後。
曹昂當即調動剩餘的兵馬,北上越過黃河,順著之前張遼和曹純所走的路線,火速趕往魏郡郡治鄴城。
而早在他發兵的兩日之前。
一封由數名騎兵聯手護送的加急信件,也從濮陽城出發,全速向著東北方向行進。
隻要路上不出什麼岔子。
那想必在曹昂抵達鄴城之前,這封信就能夠順利的送抵目的地。
初平二年二月初。
魏郡鄴城東城門處。
曹昂騎在赤兔馬上,左右則是許靖、毛玠和樂進。
在幾人的身後,乃是兩千精銳士卒,此番除了留下近千名用於看家的士兵之外,曹昂算是把整個家底都搬到魏郡來了。
當然這隻是暫時的。
後續兵力該如何分布,還得根據具體情況來做決策。
望著那正朝自己火速奔來的曹仁等一行人,曹昂麵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曹子孝辦事還是很靠譜的,瞧他這副模樣,應當已經徹底掌控住局勢了。
……
“籲!”
隨著一記勒馬止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