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從他在得到關東這邊的消息後,依舊慢慢吞吞,不作反應。
以及修建老巢,並在其中瘋狂囤積資源,聚斂女色,就能清楚的看出來。
出現這樣一個狀況。
其實董卓這枚棋子也等於廢了。
雖然二人私交依舊甚篤,但轉變為頹廢保守狀態的董卓,失去了對中原大地的圖謀之心。
這就意味著,曹昂後麵還有什麼訴求,董卓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積極回應,這次恐怕就是最後一次了。
……
廳堂內稍稍沉默了一陣。
曹昂此刻正提筆,在空白的竹簡上書寫著什麼,似乎想要記錄些東西。
如此一番過後。
他才擱下筆墨,緊接著問了一個,看起來與事情並不相關的問題。
“武都尉,你此去長安,一路上想必多有見聞,可否向我描述一番,你在抵達長安一帶後。”
“長安及周邊是個什麼狀況嗎?”
武安略微怔了一下。
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這次他甚至沒有經過回憶,就已經滿臉唏噓感慨的搖頭道。
“將軍,屬下隻能用一個慘字來形容,長安一帶,當真慘不忍睹啊!”
感歎了一句後。
還未等曹昂繼續追問。
武安就已經麵露苦笑之色,眼中悲憫的意味一閃而逝,而後主動陳述道。
“在屬下看來,長安一帶的境況,比之當初的洛陽,也好不到哪兒去,甚至因為董卓的西涼軍在長安盤踞已久,其境遇之慘烈,還猶有過之!”
“彆說長安,就是整個關中一帶,此刻都已經糜爛不堪,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流離失所,不知有多少人活活餓死在道旁。”
“屬下一路上,當真是看慣了屍骨,都有些麻木了,甚至還有去年冬天凍死在道旁,至今依舊還躺在那的。”
……
耳畔聽著武安彙報的情況。
曹昂那藏在桌案底下的右手,不由的微微震顫了一下,麵色肉眼可見的難看了起來。
足足沉默了半晌後。
他才接著問道:“除此之外,你還看到了什麼,了解些什麼?”
武安或許是藏了一肚子話。
因此曹昂這邊一追問,他便毫不猶豫的急言道。
“屬下一路上看著如此慘烈的景象,在抵達長安城後,等待董卓接見的那些日子裡,倒也忍不住四處打探了一番,著實得了些消息。”
“之所以關中一帶會慘烈至此,除了有董卓放縱麾下西涼軍,肆意燒殺搶掠,行一切能行之惡事外。”
“尤為重要的一點,便是董卓在其所管控的地盤上,強令通行其私鑄的大錢,一錢可抵五銖數十甚至上百!”
一邊說著。
武安一邊在懷中摸索了一陣。
然後掏出了幾枚所謂的”大錢”。
曹昂在伸手接過後,放在掌心觀察了一陣,這種大錢,模樣看起來極其粗糙,一眼可見的粗製濫造之物。
用手掂量了兩下,也是輕飄飄的,單獨一枚,重量不會比五銖錢重。
再用手掰一下。
“啪!”
一記清脆的響聲。
所謂的大錢,頓時被掰成了兩半,露出了其中如糟糠一般的芯子。
……
見此情形。
曹昂的麵色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這種私鑄大錢,就是在明晃晃的吸血,而且是吃相極其難看的,吸乾最後一滴血。
貨幣之所以能夠充當交易媒介,最重要的就是其具有一般等價物的特性,不僅本身具備價值,同時背後也有國家信用做擔保。
而董卓所鑄造的這批大錢,不僅用的料子是邊角料,一掰就碎的破爛,閉著眼睛都能仿造出來的偽劣物。
關鍵是還通過政令手段,強製要求一枚,等價五銖錢幾十上百枚。
這屬於是在本身價值,和國家信用上,同時做到最惡劣,最爛!
西涼軍搶掠百姓,這是在通過武力的方式,強行掠奪財富。
而流通這種大錢,就是在用經濟的手段掠奪財富。
雙管齊下。
直接斷絕了關中百姓的活路!
這也就是關中地區,多有慘絕人寰之事的根本原因,也是董卓能夠在郿塢中,囤積那麼多物資的來源。
嘶!
這大黑胖子,是真特麼畜生啊!
……
曹昂的思緒有些混亂。
手中掂量著被他掰碎的大錢。
正當他理了理思路,打算說些什麼的時候,耳畔便又傳來了武安的聲音。
“將軍,屬下這裡還有一封,由呂布呂將軍親手所書,並言明讓我送到您手上的信件,還請您過目!”
隨著話音落下。
武安又雙手遞來一枚密封的信筒。
聽到“呂布”二字,曹昂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動作迅速的,用小刀劃開了信筒上的火漆。
一封帛書當即展現在眼前。
“子脩賢弟,許久不見,為兄甚是想念,聽聞賢弟如今已是青雲之上,愚兄甚感欣慰,不勝唏噓。”
開頭簡短的客套過後。
信上瞬間就切入了正題。
“賢弟遠在兗州,不知可否知曉長安之事,現如今坊間已通行名為“大錢”之物,粗劣不堪,卻可抵五銖百錢,董公欲以此斂關中之財。”
“然萬事皆自下及上,愚兄於前不久了解到,如今連軍中都開始通行大錢,不少西涼本部的兵卒,其軍餉都是用大錢發放。”
“雖可縱兵搶掠,但如今關中業已殘破不堪,且百姓本就深受大錢之害,又能有多少餘財在手呢。”
“故軍中上下,可謂怨聲載道,人心惶惶,西涼本部已有不穩之勢!”
大略介紹了一番艱難處境後。
呂布信中話鋒一轉。
迅速切入到了真正目的上。
“你我兄弟之間,無需遮遮掩掩,恕為兄直言,眼下關中已亂,董公視作根基的西涼軍已亂。”
“長安可謂危於累卵,為兄再托庇於董公之下,必將隨其一同沉於大河之下,無異於自尋死路。”
“故盼賢弟能指一條明路,或我棄官不做,前去兗州投奔賢弟,或賢弟率王師前來,一解關中之危!”
“愚兄日夜等盼閒弟之回應!”
……
通讀完書信全文後。
曹昂麵上不做表情。
心中卻不由得暗笑出聲。
這呂布,是真會找機會啊!
不得不說,這呂奉先看的還有點準,一眼洞悉了董卓現在的狀況。
先前聽武安敘述時,曹昂還隻覺得關中徹底廢掉了,但是如果董卓繼續撐下去的話,也能堅持一段時間。
三年五載應該不難。
可眼下聽呂布所說。
這種混亂已經波及到了軍隊。
而軍隊是董卓的根基,軍隊出亂子,就意味著一件事,董卓要完蛋了!
軍隊靠搶劫過活,總有搶完的那一天,而下層士兵開始領到大錢,這種錢和廢錢沒有區彆。
凶狠的豺狼,一旦沒有了肉食的投喂,那麼就要開始反噬了。
董卓即便囤積再多的糧食,建造再高大深厚的堡壘,但自家的嫡係部隊帶頭跳反的話,他又能有幾條命活呢?
而呂布顯然是看出了個中問題。
覺得自己前途堪憂,再繼續跟著董卓混的話,搞不好要一起沉沒,混來一個刀斧加身,家破人亡的下場。
因此乾脆趁著武安前往長安的機會,請他捎了一封信回來。
還彆說。
呂布的嗅覺確實敏銳。
而且關鍵時刻舍得跳邊,該反就反,毫不含糊。
這向來也是種得天獨厚的特質吧。
……
“唰!”
抖了抖帛書,曹昂再度把目光,看向了信上最後一句話。
整篇最重要的地方就在這兒。
呂布的態度很清晰。
“老弟,你給哥指條明路吧,要麼我跑路,去跟著你混;要麼你乾脆帶著人過來,把董卓一鍋端了,咱哥倆直接單乾,做大做強!”
對此。
曹昂還是有些計較的。
讓呂布現在跑路過來跟自己混,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一點作用都沒有,而且這呂奉先,還沒有被毒打到位。
反之,讓他待在長安城中。
等候自己率天兵而至。
彼時令其充作內應,裡應外合之下,瞬間拿下長安城。
這哥們能爆發出巨大的作用。
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想到這裡。
曹昂當即提起筆,刷刷刷的就寫了一封回信,準備以此來穩住呂布。
……
不過在寫完回信後。
曹昂同時也在琢磨著一件事。
自己的腳步要加快幾分了!
眼下關中地區就是個火藥桶,誰也不知道,以長安為中心的地帶,什麼時候就會徹底炸開。
董卓現在就坐在火藥桶上。
自己必須趕在火藥桶被引燃,然後將董卓炸的粉身碎骨之前,率兵一路西行,趕往長安。
必須搶這個時間節點。
晚了,就意味著無法接受董卓的資源,這絕對是一件不能容忍的事情。
包括董卓囤積起來的那些錢財和糧食,以及被他挾持的文武百官,乃至於那個在曹昂這裡不算正統的劉協。
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資源。
甚至在滅掉了董卓勢力後,他麾下的軍隊,自己能吸收轉化多少,這也取決於曹昂的動作有多快。
一步慢,就是步步慢。
而隻要能順利的接手董卓的資源,甚至隻要瓜分其中一大部分。
曹家的實力,都將再度得到質的飛躍,將會徹底成為“天下”這盤棋局上,最強大的巨無霸。
如此機遇,豈能錯過?
當然。
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拿下豫州,再把周邊那些邊角勢力收拾一下,如果時間上來得及的話,青州那邊最好也先捯飭一番。
按照計劃行事。
以一個半完全體去插手長安之事。
這是最穩妥不過的。
如果倉促盲目行動,搞不好利益沒撈著,反倒跌個跟頭。
快,但是穩。
這就是當下這個階段的主要綱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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