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夥子一米八的個頭,眉眼英俊,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話雖不多,辦起事來卻不含糊,條理清晰邏輯性強,懂得平衡各部門之關係。關鍵時刻衝的上前,為難時刻低的下頭。
看準他以後,也沒有聲張,軍區的政治主任找人通電話了解了胡唯在連隊時,包括他在學校念書時的表現和成績,心中多少有了肯定。後來有意在開會時,或組織活動時點名讓他參與,便於進一步考察。大概過了一個月,找他談過話之後,胡唯就正式調進組織科專門負責各類會議和講話稿了。
一個年輕且有發展的小夥子,開始有人盯住他想給他介紹對象了。
最先跟他提出這事的是單位負責與地方搞聯誼的一個宣傳乾事,隻說xx團退休的老團長有個女兒,一心擁軍,正好你也是單身,如果有空去見見?
胡唯當時聽到這事先是猶豫了一下,有點抹不開,經不住乾事口若懸河地勸說,第二天就準時去了。
剛開始接觸的不錯,一樣大的年紀,胡唯性格內斂,女方脾氣爽朗,兩人十分互補。
可接觸了一段時間說起胡唯的家庭情況,被坦誠告知後,女孩有點打退堂鼓。
一是胡唯家裡沒有婚房,結婚後可能要和公公住在一起。如果不住一塊,要胡唯倒插門她家,那樣的傲骨,是不可能願意的。
二是萬一胡唯的親生父親找上門來,贍養問題也是個隱患。
於是在兩人又一次見麵時,女方委婉地表達了以後還是當朋友的想法,胡唯從容答應。
如今又將這麼樁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提起,胡唯興致缺缺:“性格不合適,早就分開了。”
“嘖,怎麼分手了。其實條件挺好,聽說家裡有人在你們那兒當官,沒準結婚以後能沾光。”
二伯母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兒,很會算計。
胡唯聽到“沾光”這兩個字時微扯了扯嘴角。
這一笑,沒被彆人看見,倒是被細致賢惠的大伯母撞進眼裡。
“胡唯,還年輕,不著急,你喜歡什麼樣的跟大伯母說說,回頭我們單位有合適的,幫你留意著。”
這時,胡唯則是真心真意笑了,乖的像人家親兒子:“我不挑,您看中什麼樣我就喜歡什麼樣的。”
這一句話,說的大伯母心花怒放。
提起對象——
杜甘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胡唯是個男孩,不著急,咱家二丫有合適的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了?”
一句話出,全場寂靜。
打牌的幾個男孩不做聲了,嘮家常的幾個長輩也不言語了,大家齊刷刷望向客廳電視機的方向。
等了半天,見她還沒吭聲,眾人紛紛納悶:“這孩子哪去了?怎麼沒動靜了?”
待湊近一瞧。
隻見二丫歪在沙發上,裹著小綠襖,腳丫微蜷,睡得不知天上還是地下。
一陣低笑。
“給她蓋上件衣裳,彆感冒了。”
窸窸窣窣地響動,有人抄起之前誰隨手搭在椅背上的棉衣蓋在她身上。
二丫憨睡,渾然不覺,身體還往那件棉襖裡縮了縮。
夢中二丫化身曹操,有人瘋狂敲她的船艙,主公,主公,快跑啊,著火了!混沌中二丫胡亂揮了揮手,莫慌莫慌,我讀過孫子兵法,今日西風,這火會反吹到周賊那裡。小廝還在瘋狂拍門,主公,主公,今日東南風,我軍人馬糧草已然失守,速速逃命吧!
畫麵一轉,二丫看見晃著扇子,帶著頭巾的周瑜與人指點她河上失守江山,二丫氣餒憤恨,銀牙咬碎,在船上瘋狂跺腳,我與周賊勢不兩立!
眼看著火燒屁股,二丫眼一閉心一橫,縱身跳進水中,忽聽一聲“轟隆”巨響——
“爆炸了???”
嚇醒的二丫咕咚一聲坐起來,渾身冷汗。
保姆趙姨笑嗬嗬:“睡傻了?那是外麵禾禾放炮仗呢,原本想叫你一起,怎麼拍都不醒。快十二點了,起來吃餃子。”
這一覺睡的酣,滿身是汗,二丫愣眉愣眼地坐了會,想去陽台醒醒神。
一低頭,發現身上蓋著一件棉襖。
二丫摸了摸,然後輕輕掀開。
透過陽台的窗子,能看到樓下院子裡胡唯,杜躍,正帶著禾禾放禮花。
禮花放在花壇的台階上,禾禾被人抱著在遠處,歡呼雀躍:“小叔叔嘎油!”
胡唯回頭朝禾禾笑了一下,按動打火機,火苗吞噬著引信越來越短,胡唯利落跑開,接過禾禾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
禮花在小院裡炸開,五顏六色,禾禾仰頭歡呼,稚嫩童聲清脆響亮:“過年嘍,過年嘍!”
新年鐘聲敲響,預示著這一年的徹底來臨。
鬼使神差地。
二丫忽然抬起手,用手指在玻璃上塗抹著什麼。
寥寥幾筆,是幅簡筆圖畫,像幼兒園小朋友的塗鴉。
她年輕豐潤的臉龐被大紅燈籠映照著,飽滿純真。
綠夾襖的扣襻鬆了兩個,衣襟微敞,露出一道春光。
一頭半長蓬鬆的黑發散著,散在她耳邊,頸窩,繾倦無限。
她看著窗外的眼神是欲望,是濃烈的渴望,又是那樣的執著認真。
畫罷,二丫揉了揉眼睛。
兩顆眼淚無聲無息掉下來。
小姑娘在這個萬人歡慶的深夜裡,想她的爸爸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