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臉上不敢表露不悅,心裡想,這人彆不是在荒郊野外待時間長了,憋出什麼毛病才好。
多新鮮呢,半年多沒見麵,見了麵就給自己上課,說的還都是不著邊的事情,二丫心裡不大痛快。
男人見她態度不友好,心頭火又拱起來:“你也不用跟我裝傻充楞,我知道我管不了你,你也不聽我管,二十四了,在外頭談戀愛這很正常,但是要注意形象……”
二丫眼神開始飄忽,在桌子上找來找去。
“你找什麼呢?”
找到了!
二丫拿起一瓶杜嵇山平日裡吃的大腦保健藥,倒出兩粒推過去。
男人一愣:“乾什麼?”
二丫很認真的看著他:“吃藥啊。”
男人倒抽一口涼氣,擰眉怒目,猛地又一拍桌子:“杜豌!”
二丫不甘示弱,抓起一隻擀麵杖,也學著他在桌麵猛敲了下:“杜銳!!”
氣勢比他還囂張,動靜比他還大。
男人沒預料到她來這手,被嚇得臉一顫。
二丫哈哈大笑起來。
她一笑,被她叫做杜銳的人恨道:“姑娘家家不知羞!”
“我怎麼不知羞了?我沒偷沒搶,行的端走得正,哪裡不知羞了!”她嚷嚷的震天響,臉憋的通紅。
“你知道羞大晚上的和人在飯館外頭摟摟抱抱瞎嘀咕?”
二丫心裡暗呼不好,依舊氣焰滔天:“你是看見了還是聽見了!那是我同學!我跟我同學說兩句話怎麼了!”
“你胡說八道!要是都跟同學那麼說話還了得!欠管教!”
二丫氣的嗚嗚直哭:“我就是欠管教!從小沒爹沒娘哪有人管我?一張嘴隻知道說彆人不知道說自己!我就是跟男人在外頭摟摟抱抱那也是自由戀愛!我喜歡,我高興,不像你,三十多歲人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邋遢的要人命,發際線禿到頭頂上!”
杜嵇山聽了急急從陽台扔下花跑出來,痛呼:“杜豌——怎麼這樣說你哥哥!”
“杜銳,你,你也不該這樣說你妹妹!”
老爺子著急上火啊!
本來是一對親兄妹,該是這天底下最親最近的關係,都怪他啊,讓兩個孩子從小分開,這十多年了隔閡還是在,再見麵,還是像仇人似的。
都說小孩子吵架不能當真,可這哥倆是真的句句都往人心窩子裡捅,這可如何是好……
杜嵇山情緒激動,這當哥哥的,不曉得維護妹妹的麵子,這當妹妹的,也不知道哥哥的心哪!!
之前提過,杜家老四有一雙兒女。
如今和二丫吵得麵紅耳赤這位,就是她一直沒露麵的親哥哥,杜銳。
兄妹倆差著六歲,往二十年前倒騰,也算是一對兒相親相愛的小哥倆。
那時在西安,已經是大孩子的杜銳牽著杜豌,帶著她在小院裡逛啊走啊,抱著她看樓下大人打麻將聽樹上蟬兒鳴,彆人逗一逗,問:這是誰家的娃娃啊?
杜銳就會攥緊了她小手很護食的樣:這是我妹妹。
爸爸媽媽帶著他倆去鐘樓買三毛錢一根的雪糕,杜豌臉蛋上蹭著奶油,也曾在夏天烈日下甜甜管他叫哥哥。
後來,父母沒了。
小杜豌天天蹲在家門口摳石頭,看見有年輕時髦的女人騎著自行車走過,她就仰頭問:哥哥,那是媽媽嗎?
再後來,雁城來了人接,二丫被姥姥抱走,她兩隻胖手扒著門框哭的撕心裂肺:哥哥哇哥哥……我要哥哥……我要媽媽,也要爸爸。
她手腕上係著一隻小虎頭,綴著銀鈴,她一晃,銀鈴就嘩啦啦地響,那是杜銳對兒時妹妹最後的印象。
杜豌再從縣城回來,兄妹倆都已經變了模樣,關係很生疏了。
杜銳在老爺子這裡教養的已然成為一名小學究,鼻子上卡著近視鏡,整日隻知道寫算術題,很少說話。
杜豌也在小縣城裡自由自在地成了野丫頭,行為舉止與彆人格格不入。
大娘二娘哄她,丫丫,你也跟你哥哥親近親近,多說兩句話啊,哥哥總念叨你呢。
二丫拿著作業本去找他,扭捏找話題:“哥哥這道題我不會算,你幫我寫好不好呀?”
杜銳轉過頭,嚴肅一推眼鏡:“我可以給你講,但是你要自己寫。”
杜豌扁著嘴想哭,聲如蚊訥:“你給我寫吧,寫不完老師要罰站的,我想睡覺。”
“不行,要不自己寫,要不我教你。”
杜豌揉著眼睛聽著題,一麵偷偷心裡想:我哥哥才不是這樣的。
兄妹倆仇人似的怒目,二丫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最後一跺腳,扭身就跑。
杜嵇山捂著心臟,朝杜銳吼:“看著我乾啥!抓回來啊!包了那麼多餃子,她不在家,怎麼吃得完喲……”
一家子老老少少追著二丫到門口,恰逢被杜嵇山叫來的幾個小輩也回來了。
二丫跑的衝,咣當一聲撞在胡唯剛推開的車門上,撞的眼冒金星。
杜嵇山和杜銳站在台階上,心急大喊:“抓著她!”
胡唯尚沒弄清情況,恐她撞壞,下意識攔了一把:“哪去?”
四目相對,看的胡唯心頭顫三顫!
二丫仰著頭,眼中含淚,額頭被磕出通紅的包,那一汪水盈盈的眼神,寫滿了倔強,寫滿了委屈,好像在說,我算是看錯你了!看錯你了!
“你走開!”二丫惱羞成怒,使了牛勁甩開他胳膊,身上穿的皮衣拉鏈刮在胡唯下巴上,隻聽得她氣壯山河地罵胡唯——
“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