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唯拄著拖布直起腰來:“媽的還沒完了。”
戰友哈哈大笑,端盆倒著跑:“向偉大的中尉清潔工同誌致以崇高敬意!”
前方敵人沒了結,身後又遭人襲擊。
有人照著小胡爺的臀部猛地一拍,胡唯擰眉,立刻有人鬼笑著一把摟住他:“哎,那天晚上你到底乾啥去了?”
小胡爺也不反抗了,把拖布杆往牆邊一倚:“你猜我乾嘛去了?”
“總不能是會姑娘去了吧?”
“猜對了。”
那人亢奮起來:“在哪兒啊!”
再度拿起拖布杆,小胡爺任勞任怨地打掃走廊衛生。“哎——就在右街上,挨著南園的四合院,一溜清代留下的大瓦房。”
“你就吹吧。裡頭是不是還有個穿對襟繡花大攏袖的大美人啊,那是你祖上嫁給六王爺的蒙古公主!”
說完,那人一愣:“哎,胡唯,你是虯城人啊?”
“不是啊。”
“不是你怎麼知道南園那地方?”
南園是虯城一個甚少人知道的地方,早先一個王爺的宅院,八十年代初還對外賣票收費參觀,後來說是古建築保護立項目,就把那院子和隔壁的一個公園都圈起來了,再不對外。
胡唯撓撓眉心:“可能……小時候去過吧,記不住了。”
對虯城的記憶,胡唯也很零散,記得住地名,再問,就已經不是那條路了。
就像現在,衛蕤帶著他在他以前住過的家屬區一圈一圈晃:“這兒呢?這兒也記不住了?”
胡唯目光茫然看著外麵那一幢幢樓,搖頭。
“你再好好看看,就這兒,你在這住過好幾年呢。就這個四樓。”
“不是這房子了吧。”
“那倒是,快二十年了,早拆了。”
看衛蕤著急的樣,胡唯灑脫一笑:“都多少年的事情了,能不能想起來哪還那麼重要。”
“那倒是……”衛蕤懷著心事歎息,對他來說不重要,可對小春兒來說,是最要緊最要緊的。
握著方向盤,衛蕤瞥了眼倒鏡:“你看這車怎麼樣?”
沒什麼新意的奧迪轎車,車是新的,配置倒不錯。
“挺好。”
這挺好完全是敷衍性的,模棱兩可的,胡唯說的時候也沒想這車能跟自己有什麼聯係。
誰知衛蕤笑著扔給他一把鑰匙,“你喜歡就好。”
接著——
“嶽叔讓我給你的。”
“他說你在虯城有很多不方便,不能每次出來都坐地鐵,還是有台自己的車好。”
胡唯把車鑰匙在手裡轉了轉,輕描淡寫又投給衛蕤。
“怎麼?”
“你幫我還給他吧,我也沒什麼用車的地方。”
衛蕤一想,這車光讓他開出來了,可沒讓他再開回去。於是他又拋給胡唯。“一會我就給你停在門口,要還你自己還吧,你跟你爸的事,我可不摻和。”
見胡唯沒再言語,衛蕤斟酌著肚子裡的話:“這些年,你是不是跟嶽叔有什麼誤會?”
他信誓旦旦伸出三根手指:“可不是瞎打聽啊,也不是我娘們兒愛管彆人家閒事,我爸跟嶽叔這些年來往的不錯,逢年過節還來家裡喝酒,他這麼多年自己一個人,也挺……”
胡唯打斷了衛蕤的話,“他還一個人?”
“也沒再找過”
“是啊,你不知道麼?”衛蕤穩穩地開著車,“你跟你媽去雁城那時,有個醫療支援的任務,在鈐省,那地方因為汙染水源大規模爆發傳染病,嶽叔當年在的第五防治醫院不就是主要研究防疫這一塊嗎,他在那一待就是三年,後來出了點事,身體落下了毛病,還因為這立功了,才回來的。”
這些事,胡唯竟然一點也不知道。“什麼毛病?”
衛蕤不打算告訴他,“這事……你自己去問嶽叔唄,我一個外人不好說。你要是問了,他一定能告訴你。”
車精準停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建築門前。
“就是這了,我不下去了,你自己進去吧。”
“到底是誰找我?”
“我受人之托,你進去就知道了。”
衛蕤完成了這趟司機的使命,開門下車,站在馬路對麵緊盯著胡唯進去了,心裡還在想:小春兒啊小春兒,人我是給你帶到了,至於這後頭的事情,可全靠你自己嘍。
……
這是個在繁華街道上類似於喝茶的地方,人很少,每個卡座都有屏風攔著,是個談話的好去處。
在這條街對麵,形成強烈反差地,是一片老居民區,樓下鱗次開著便利店,快餐店,十元清倉甩賣店。
二丫在虯城的第一頓飯,就是在這片老居民區的一樓門市吃的。
她找到了住的地方安頓下來,累的沒精打采,出了街口走了沒多遠,就近找了家麵館。
吃完出來,晚上八點,站在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街上,二丫有點找不著北。
她想,我剛才是從左邊過來的還是右邊?
看了半天,覺得都一樣,就求助一個躺在貴妃榻上乘涼的大爺,問:“您知道紅星職工胡同在哪?”
老大爺扇著大蒲扇,操著地道虯城口音:“往北,往北走。”
二丫正琢磨這個北怎麼論,一回頭,就張望到了對麵的胡唯。
還有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那個姑娘個子比自己高,比自己豐滿,穿著雜誌上才有的時裝,正在和他笑盈盈地講話。
胡唯和她的距離不遠不近,也看不出什麼表情,隻能從他站立的姿勢知道他是一直在那個姑娘說話的。
二丫不可置信地揉揉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看錯了?
用力眨眨,兩個人竟然一起坐進車裡,揚長而去!!
那車,是嶄新滴四個圈圈!
好哇,好哇!二丫這下可是心裡翻了天!!
她以為,他在虯城孤孤單單地一個人。
她以為,他在虯城的日子該有多寂寞。
她想著那天自己摟著他,情真意切地喊小胡哥。
那天,兩個人那樣親在一起。
原來,他心裡根本就沒有她。
自己還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追到了這千裡之外。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過,二丫一轉身,直接奔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