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仰頭看著恢弘磅礴的學校大門, 背包站著像個小學生。
這地方戒備森嚴, 大門衛/兵把守,四條進出車道,不管是車還是人,想都得有證件。車要自動錄入的電子通行證,人得有四四方方的紅本學員證。
這咋進去。
說探親?人家肯定要問, 探誰的親,那人哪個係,你跟他什麼關係。給胡唯打電話,讓他出來找自己?二丫怕他不高興。
她就是想來這學校看看, 知道他學習生活的環境是什麼樣。
正踟躕著, 從她身邊路過一對母女,母親應該是去接孩子放學的。
“我爸在家嗎?”
“在呢, 下午沒課,早早就回來了。”
“他晚上去不去踢球啊?他要踢球,你讓我看一會電視唄。”
“今天好像不踢了, 你小張叔叔晚上給學員開會,他們約明天了。”
二丫眼一亮, 打起精神靜悄悄跟在那對母女身後。
對啊, 這學校這麼大,哪能沒個家屬樓呢!
這對母女從學校東門拐進一條林蔭小路,兩邊都是高大的白楊樹, 樹下照著一排排路燈,有吃了晚飯出來遛彎的行人在這條路上慢走, 走到路的儘頭,是一個“便民超市”,超市旁邊就是一道鐵門。
鐵門裡,就是二丫一直想進去的地方!
母親鬆開女兒的手,低頭在包裡找出鑰匙,輕輕在門禁卡上刷了一下,母女兩個推門進去,小姑娘看見二丫,還很好心地幫她拉了一下門。
二丫對她笑了一下,眼睛彎彎:“謝謝你!”
小姑娘穿著高中校服,對她歪了下頭:“姐姐不客氣!”
這就算是進來了哇。
與此同時,與二丫距離不過幾百米的教學樓內。
一間教室的四個窗戶遮光簾全拉,光線漆黑,隻有牆上一麵巨大的投影儀和幾台電腦亮著。
教室裡十幾個人,有坐,有站,在為同一件事爭吵不休。
“你這麼算就不對!”
“怎麼不對!火力覆蓋半徑已經給出結論,是有效打擊。”
“如果藍方是移動指揮戰地,你這次就是失敗。”一隻手指到大屏幕上,在兩個地標點來點去。“誰能證明32標地就是指揮所?”
這是培訓班期中考核的一項。
班級依據考試排名分成兩組,紅藍雙方實行電子模擬對抗,考試題由授課老師實時給出,依據指令不斷更改模擬戰場雙方情況。
現在爭吵的是,紅方在得到偵查信息迅速予以藍方某地火力覆蓋打擊,雷達信號消失,有人認為行動成功,有人指出存在標地移動,隻是暫時關閉雷達,打擊無效。
胡唯站在爭吵中心的後方,正雙手撐在桌上靜靜打量著麵前的沙盤。
沙盤是臨時依據戰場模擬藍圖建立起來的,有一些建築和山穀被插了小旗。
此時,胡唯正計算著標地移動的可能性。
投影折射出來的地圖藍底映著他的側臉,黑暗環境中,一雙坦蕩黑亮的眼是那麼認真地想著,思考著。
屋裡氛圍火熱,胡唯的常服外套脫掉堆在哪個椅子上,領帶扯鬆,袖扣解開,隨便卷了幾下推到手肘。
因為雙手支撐動作,能清楚看到他小臂上凸起的兩條血管。
盯著沙盤許久,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又低頭在圖紙上標注著。
相對於電子運算,胡唯總是更習慣用原始的筆和尺來確認結果。
像是一個舊習慣,以前在連隊當小兵的時候,隨身揣著紙條,拉到哪個荒山野地,或者塞進皮卡車運送的途中,他就找個石頭子兒,撿個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
集合哨一響,綠解放的膠鞋迅速踢一腳土,再蹭蹭,豹子似的矯捷竄起。過去集合。
胡唯右手夾筆,拇指食指捏著圓規,正以32標地為圓心,畫火力覆蓋半徑。
假設藍方防禦係統穩定,防禦效率為E,電子乾擾功率為X3,那麼……
鉛筆有力列出一串算式,飛快計算。
此時考官下達新命令,作戰區突降雷雨,雙方大功率數據終端同時關閉。
在電腦前的幾個年輕尉官不約而同重敲了下鍵盤,疲憊往椅背上一倒:“這活兒沒法乾了!”
“彆慌,咱們關了,他們的也關了。現在是瞎子摸象,誰先摸到大象眼睛誰就搶先機,我建議雷達進行二次偵查,就不信端不了他們老窩。”
“我不建議開雷達,萬一他們偵測到咱們怎麼辦?”
“那就放個假信號,讓坦克連全速向683前進,吸引火力,指揮部後方偵查。”
雷雨天氣……
風力,濕度,降雨量,降雨量又是否造成山體滑坡?
胡唯從桌前直起腰,側臉問道:“現在天氣情況,包括雨量和風速。”
“雨量62,風速10.7m每秒。”
鉛筆劃掉之前的計算過程,重新代入變量。
和胡唯一同從雁城來的坦克團副團長走過去,輕聲問:“小胡,有把握嗎?”
胡唯隻專注著結果,沒抬眼:“是直升機。”
對方微驚訝:“能確定?”
“八分吧,應該是在打擊之前就進行了拉升隱蔽,您看,32標地左側就是山穀,如果隱蔽進這個位置,雷達盲區偵測不到。但是現在暴雨,按照這個降雨量山穀一旦發生滑坡或者泥石流,它肯定得再鑽出來。”
算完,胡唯彙報情況。“報告,建議二次開啟雷達偵查,搜索以172山穀為中心,三公裡半徑。”
紅方臨時指揮官是一個中校,聽完,沉思良久,果斷下命令。
“開!同時派出三輛坦克,向683全速前進。”
操作人重複命令:“偵查雷達開啟。坦克連命令發送完畢!”
相隔一層樓的的另一間教室裡,藍方也是肅穆緊張氣氛。
“我建議指揮部不動,紅方很有可能再次偵查。”
“再等等吧,就幾十秒,等我們監測到他們的信號。”
“報告!監測到紅方信號,正在全速向683前進!”
為首的指揮官激動起來:“快,讓我看看。”
電腦前的操作員指著屏幕:“在這。”
“必須馬上打掉,683很有可能是他們的指揮陣地,坦克是過去作掩護的。現在讓飛機出山穀,所有火力朝這兒集結。”
“再等等吧——”
一句不同意見。
有人立馬轉過身來:“怎麼?”
這是個戴著近視鏡的年輕麵孔,斯斯文文的長相,不管戰況如何緊張,始終背手站在那裡,怎麼形容來著?
對,笑麵虎。
“坦克很有可能是對方釋放的乾擾信號,目的就是趁機端掉指揮部。如果指我們指揮部不動,集中打擊他們後方防空陣地,紅方就等於沒了拳頭。”
“等不了啦!按照這個降雨量,山穀一旦滑坡整個指揮部是要報廢的!他們不一定算出這點。”
笑麵虎微微一笑,沒說話,麵露遺憾地聽著對方下命令。
模擬直升機得到命令,從山穀冒雨爬升,不過十幾秒,受到紅方雷達偵測,防空火力集中攻擊。
同一時刻,得到山穀發生泥石流天氣的通報。
指揮部傳來藍方喪失指揮權,紅方獲勝的演習判定。
樓上教室響起雷鳴掌聲,大燈亮起,紅藍雙方集合,演習導演部,也就是這次出題的院校教師們紛紛微笑著走進來。
“大家辛苦!”
“報告首長,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