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的眼睛果然哭腫了。
她醒得早,朱家請的梳頭婆還沒到,阿嬌在花月樓裡學過妝容技巧,她叫翠娘去廚房煮個雞蛋。
翠娘還以為即將過門的小娘子餓了,一個雞蛋怎麼夠吃呢,翠娘進了廚房後,從放雞蛋的小筐裡拿了倆雞蛋,洗洗準備放進鍋裡。
“你在做什麼?”
廚房門口突然傳來一道不善的聲音,翠娘扭頭,見是金氏,翠娘把眼睛瞪回去,噴豆子似的道:“小娘子餓了,我要給她煮雞蛋,怎麼,你當舅母的還舍不得給親外甥女吃倆雞蛋?”
金氏的脾氣就是吃軟怕硬,尤其是今日不適合為兩個雞蛋鬨翻,所以金氏忍了下去,想到自己的目的,金氏還朝翠娘笑了笑,又從筐裡拿出一個雞蛋遞給翠娘:“你也餓了吧,多煮一個自己吃。”
翠娘狐疑地看她一眼,沒接:“黃鼠狼給雞拜年,你想乾什麼?”
金氏真想將趙家這死丫頭一巴掌給扇回趙家去,但還是保持著笑臉,端個小板凳坐在翠娘身邊,閒聊般打聽道:“昨晚阿嬌跟她舅舅說了一會兒話,阿嬌回去後可跟你說了什麼?”
翠娘一邊燒火一邊哼道:“什麼都沒說,躲在被窩裡哭了很久,肯定是你們一家給她委屈受了。”
金氏看見丈夫與阿嬌抱頭痛哭的那一幕了,繼續問:“那阿嬌手裡有沒有拿什麼東西?”
以金氏對丈夫的了解,他不可能一點嫁妝都不給阿嬌貼補,拿不到趙家的聘禮金氏已經夠心塞了,倘若丈夫再藏了私房錢交給阿嬌,金氏非要搶回來。
翠娘終於明白金氏的意思了,她盯著金氏,突然嘲諷道:“帶了,小娘子帶了兩個金核桃,裡麵都是金豆豆,就在她眼睛上掛著,你去搶啊!”
金氏先是震驚丈夫居然藏了兩個金核桃,直到聽完翠娘的話,金氏才反應過來,氣得站起來,抓住翠娘的肩膀就想打人。
“夠了,沒完沒了是不是?”朱昶不知何時出現在外麵,冷聲喝道。
翠娘見到他,急著告狀:“秀才老爺快管管你嗚嗚……”
竟是被金氏捂住了嘴。
朱昶差不多都聽見了,知道金氏是什麼人,朱昶眉頭緊鎖,將金氏喊了出去。
金氏臨走前,用手比劃著威脅翠娘不許多嘴。
翠娘懶得理她,煮好兩個雞蛋,放到裝有涼水的碗中,雙手捧著端去了東廂,挑開門簾,就見阿嬌已經換上了那套茜紅色的嫁衣。新娘子出嫁都穿正紅,小妾們隻能挑其他紅色,看著眼前的阿嬌,翠娘既覺得她好美,又有點替她可惜。
如果沒有遇到金氏這黑心舅母,阿嬌姐姐給官爺當正室都行的,郎才女貌,多好。
“小娘子都穿戴好啦,真美!”翠娘真心地讚美道。
阿嬌不是急著出嫁,而是趁翠娘離開的時候,偷偷將舅舅給她的袋子藏到了懷裡,彆的地方她都不放心。
碗裡兩個雞蛋,阿嬌剝了一個放到一旁等著涼下來,另一個叫翠娘吃了。
翠娘奇怪地問她:“小娘子不吃嗎?”
阿嬌輕聲解釋道:“煮雞蛋放涼了,剝了殼在眼角周圍轉幾轉,眼睛就能消腫了。”
翠娘一臉吃驚。
稍後阿嬌轉雞蛋的時候,翠娘目不轉睛地在旁瞧著,發現阿嬌的辦法果然管用,翠娘看阿嬌就像看神仙一樣,覺得小娘子無所不能。
朱家門口傳來人語,梳頭婆到了。
便是小妾,出嫁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
金氏拉著女兒朱雙雙一起過來看阿嬌梳頭,但娘倆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趙家的聘禮瞧,甚至還想走過去翻看箱子裡的綢緞、抽開梳妝台的抽屜。翠娘雖然緊緊地看著,可她隻有一人,攔得住這個攔不住那個,導致金氏母女雖然沒有偷拿東西,卻將聘禮徹徹底底地檢查了一遍。
阿嬌垂眸靜坐,仿佛習以為常。
梳頭婆看著麵前這嬌花一樣的美人,餘光中瞧見金氏母女的德行,都不禁替阿嬌惋惜。
金氏、朱雙雙自然沒有搜到什麼多餘的東西。
朱昶突然在外麵喊娘倆出去,前來送嫁的客人們陸續到了。
金氏縱使懷疑阿嬌身上可能藏了什麼,也沒有臉去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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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熱鬨了前半晌,到了後半晌,趙家那邊賓客也到齊了,吉時一到,趙宴平隨著媒婆來朱家接親。
兩家離得太近,轎夫抬著花轎沒走幾步就到了。
朱昶親自將外甥女背出了東廂,年近四十的秀才老爺,雙眼布滿血絲,淚在眼眶裡打轉,看得賓客們議論紛紛,在那議論聲中,金氏再厚的臉皮也承受不住,訕訕地進了屋子,沒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