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晌午飯,趙宴平套上車,送柳氏、沈櫻回沈家溝去了。
趙老太太在西屋歇晌,郭全、翠娘兄妹倆在倒座房睡,阿嬌竟沒什麼事可做。
阿嬌先熟悉趙宴平的東屋。
床、衣櫃這些都是常見的陳設,但趙宴平一個捕頭,房裡居然擺了一張舊書架,從底到上一共九層,每層都擺滿了書。阿嬌站在書架前,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這些書囊括了很多類,有經史子集,有地方誌說,但有五成以上都是斷案、律法相關,也算符合他的身份了。
這些書看起來都很舊了,不知是原來的老捕頭留給他的,還是官爺自己買的。
離開書架,阿嬌想幫忙打掃打掃房間,可趙家辦宴席前肯定處處都認真收拾過,這間東屋更是乾淨的連床底下都沒什麼灰塵。
無所事事,阿嬌也躺去床上歇晌了。
約莫半個時辰後,阿嬌聽見趙老太太喊翠娘,她立即清醒,快速下床收拾。
“讓你給官爺縫件冬袍,怎麼縫得這麼慢?”
阿嬌出來時,趙老太太就站在房簷底下,手裡托著一條沒縫好的袍子教訓翠娘。
翠娘委屈地低著頭:“我本來就不太會縫衣裳,這兩天忙著辦酒席,昨晚刷完碗筷都二更天了,哪有空給官爺做衣裳。”
趙老太太瞪她道:“你還敢頂嘴,我看就是官爺脾氣好把你養懶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三天縫一件衣裳,這麼好的料子,要不是我眼睛花了看不清楚,我還不想交給你!”
翠娘耷拉著腦袋,心想老太太眼睛才不花呢,她刷碗沒刷乾淨碗邊上有個小小的油點,老太太都能發現。
沒人能說過趙老太太,翠娘已經做好了被擰耳朵的準備。
“老太太彆生氣,我女紅還湊合,不如讓我來給官爺做袍子吧。”
阿嬌及時開口,既是替翠娘解圍,也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然官爺不需要她服侍,她收了趙家的聘禮、柳氏的銀子首飾等等,什麼都不做,豈不是成了吃白食?
趙老太太狐疑地看向阿嬌:“你會女紅?”
阿嬌靦腆笑笑,指著身上的衣裳道:“這身就是我自己做的,老太太您看看還行不?”
趙老太太便圍著阿嬌轉了一圈,拉起阿嬌的手仔細看看袖子上的針腳,趙老太太很滿意,將翠娘沒做好的那件袍子塞給阿嬌:“翠娘笨手笨腳,既然你會女紅,以後我跟官爺的衣鞋褲襪就都交給你了。”
十兩銀子買來的妾,能多個用法就多個用法,趙老太太抱著物儘其用才回本的念頭道。
阿嬌沒有任何怨言。
趙家統共就官爺與老太太兩個人需要伺候,兩人都算是她的恩人,阿嬌心甘情願替他們做事。
後半晌,阿嬌就坐在屋裡縫衣裳了。
趙老太太好奇很多事呢,搬著小凳子坐在阿嬌身邊,一邊看阿嬌做事一邊打聽:“阿嬌啊,現在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乾什麼都不用見外,有件事我早就納悶了,你說你這麼漂亮的一個姑娘,都進了花月樓,老鴇怎麼沒安排你接客?”
官爺的血已經幫她在老太太麵前證明了清白,再提到花月樓的事,阿嬌也沒什麼激烈的情緒,輕描淡寫地給趙老太太講了她在花月樓的生活。
趙老太太都忍不住替老鴇惋惜,辛辛苦苦花了不知多少銀子培養了一個小美人,再過幾天就可以賣出去大賺一筆了,關鍵時候被衙門壞了好事。
但話說回來,花月樓的案子是孫子辦的,老板精心培育的美人最後也便宜了她孫子,這麼一想,趙老太太就特彆爽,覺得自己占了一個大便宜。
“這麼說,你不但會讀書寫字,還會彈琴唱曲?”趙老太太追著問。
阿嬌點頭。
茶樓裡聽曲都得花錢買茶才行,趙老太太耳朵癢癢,叫阿嬌給她唱個曲聽聽。
花月樓教阿嬌唱曲是為了讓她取悅男人,但阿嬌練習的時候,發現她自己也喜歡哼曲兒。
趙老太太要聽,阿嬌就唱了一首拜壽的曲子,沒敢太大聲音,隻有屋裡人才能聽見。
阿嬌的聲音輕軟甜潤,一首拜壽的曲子也唱出了嬌嬌媚媚的味道,趙老太太活了六十來年生平第一次聽到這麼好聽的曲兒,一身老骨頭宛如泡在了熱水裡,舒坦得她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官家太太,活著隻需享福,啥煩惱也沒有。
“還會啥,再唱兩首。”
阿嬌會的可多了,專揀與風月無關地唱,嘴裡唱著,也沒有耽誤手頭的針線。
趙老太太自己享了福,想到了孫子,眨著眼悄聲問阿嬌:“怎麼都是這種,老鴇沒教你勾男人的曲子?”
阿嬌臉一紅,咬住了唇兒。
趙老太太笑道:“看你這小臉皮,我沒想聽,我的意思是官爺回來了,你給他唱唱。”
阿嬌垂眸道:“官爺是正經人,怕是不喜歡聽那些輕浮的。”
趙老太太道:“又不是讓你大庭廣眾地唱,你們倆門一關帳子一放,誰管你們在被窩裡輕浮不輕浮。”
阿嬌被老太太說的都快抬不起頭了,小聲道:“那也得官爺自己想聽了,我才好唱,不然我不敢,官爺看起來怪冷的。”
趙老太太歎道:“他當然冷,所以我才挑了你,本指望你進過花月樓膽子大點能替我收服了官爺,沒想到你臉皮這麼薄。”
阿嬌疑道:“收服?”
趙老太太委婉地道:“他不著急成親,是因為他不懂娶媳婦的好,你如果能讓他懂了,他就高興成親了。”
阿嬌終於明白了趙老太太的想法。
她埋頭做針線,不知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