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隻要趙老太太不懷疑就夠了, 羞倒是沒多羞,反正都是胡謅的。
怕趙老太太刨根問底,阿嬌裝作難為情的樣子, 跑去了屋裡。
趙宴平放了包袱剛從裡麵出來, 阿嬌掀簾子時差點撞到他胸口,換個時候阿嬌肯定要道歉的, 這會兒忙著躲老太太,阿嬌扭頭便從另一側挑簾進去了。
趙宴平覺得她不太對勁兒。
翠娘端了洗臉盆過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官爺,小娘子說您在府城破了案子立了大功, 您給我講講唄?”
“講什麼講, 趕緊將晚飯端上來!”趙老太太數落翠娘道,等翠娘一走, 她也催孫子講。
趙宴平端著洗臉盆往後院走:“明日讓阿嬌給你們說。”
趙老太太撇撇嘴, 這臭孫子,幾天不見也不知道跟她熱乎熱乎, 還是那麼冷冰冰。
天色已晚, 飯後阿嬌給趙老太太、翠娘講完府城的案子, 大家就要睡了, 開鋪子是大事, 阿嬌準備明日再跟老太太商量。
朱家, 金氏刷完碗筷從廚房出來, 見女兒朱雙雙心不在焉地靠在廚房外麵的牆根下, 仰著臉看天,一隻腳輕輕地踢著地麵。
“雙雙怎麼還不去睡?”金氏奇怪地問。
朱雙雙掃眼上房, 將母親拉到她的廂房,母女倆關上門說悄悄話。
“娘, 以前我覺得趙官爺又冷又凶,家裡也沒什麼錢財,表姐去趙家當妾沒有任何指望,日子過得肯定不如意。可你看看,趙官爺去府城做事都帶著她,我都沒去過府城呢,趙官爺那麼寵她,自己還有本事,萬一將來趙官爺真的升官發財,表姐豈不是過得比我還好?”
朱雙雙咬著唇,真的很不甘心。
表姐比她美,這點朱雙雙無法自欺欺人,幸好表姐名聲太差,讓朱雙雙有信心嫁的比表姐好。可媒婆來家裡幾趟了,介紹的都是她看不上的人家,隔壁表姐卻越過越有奔頭,朱雙雙看在眼裡,很不是滋味兒。
金氏也有一點點嫉妒阿嬌能跟著趙官爺去府城,但金氏想的長遠,安慰女兒道:“不會的,妾就是妾,她有姿色,趙官爺又沒有娶妻,寵她肯定會寵一陣子,可雙雙彆忘了,趙官爺早晚會娶妻,到時候哪個正室能容得下一個美妾?她又沒有孩子可以傍身,就算將來趙官爺飛黃騰達,有正室壓著,她也彆想享福,說不定過幾年就被正室想辦法對付了。”
金氏並不相信阿嬌能善終。
朱雙雙聽了母親的分析,心裡好受了一點,轉眼又發愁自己的婚事:“明年我就十六了,再嫁不出去,表姐都要笑話我了,你沒聽到那天她怎麼咒我,就爹爹偏心,一點都不相信我的話,把她當寶貝疙瘩。”
金氏咬牙道:“彆管你爹,他讀書讀傻了,分不清好賴。雙雙彆急,最近你哥哥發奮讀書,讀的那麼用功,明年院試肯定能中秀才,等你哥哥中了,你的親事就不用愁了。”
想到終日苦讀的哥哥,朱雙雙多了一絲希望。
“早點睡吧,娘回屋了。”金氏摸摸女兒的腦袋,出門了,走出屋簷,驚訝地發現遠天閃過一道閃電,陰沉了一天,終於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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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趙宴平又將床隔掛上了,在府城那三晚,他每晚都沒睡好,今晚真的想睡得踏實點,養足精神。
阿嬌並不知道她抱著官爺睡了三晚,既然官爺喜歡掛床隔,那就掛著吧。
府城官驛的床小,終於又可以睡大床了,阿嬌也覺得舒服,蓋著被子,很快就睡著了。
趙宴平等了會兒,發現今晚老太太並沒有跑過來聽牆角,趙宴平竟有些詫異,難道祖母已經相信他沒有那種癖好了?
不來也好,趙宴平閉上眼睛,沒多久也睡了。
半夜雷聲轟隆,趙宴平醒了一次,正準備重新入睡,床隔那邊突然傳來一道微弱的哀求:“舅母,舅母……”
趙宴平朝裡側偏頭。
她在哭了,聲音聽不真切,依稀可分辨出“舅母”、“不要”、“走”等字眼。
是在做噩夢嗎?
趙宴平默默地聽著,直到她的哭聲變得清晰且壓抑,應該是醒了。
“阿嬌?”趙宴平低聲道。
阿嬌也是剛從夢裡醒來,聽到官爺的聲音,阿嬌驚慌地擦掉眼淚,閉上眼睛裝睡。
趙宴平看著床隔:“我知道你醒了。”
外麵又是一聲驚雷,阿嬌肩膀瑟縮,忍不住又哭了起來,哽咽道:“官爺,我有個毛病,每次雷雨交加,白天還好,晚上我總是做噩夢,夢到小時候舅母把我帶到花月樓,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那時候阿嬌真的很怕,她才八歲,突然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老鴇與那些大漢都不像好人,還有那個晚上,有人哭鬨被打鞭子,阿嬌雖然聽話沒挨打,可夢裡她總是會被打,比真的挨過打還嚇人。
趙宴平皺眉,猜測道:“你被賣那天,也是下雨?”
阿嬌“嗯”了聲。
趙宴平突然很難受,胸口像壓了一塊兒石頭。阿嬌八歲被賣都怕成這樣,當年妹妹才六歲,被張拐子帶走時,妹妹有多怕,這些年又吃過什麼苦頭,會不會也被張拐子賣去了青樓,會不會……
不敢細想,越想越難受,可是不想,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趙宴平幽幽地道,安撫她,也是安慰自己。他破了那麼多案子,抓了那麼多窮凶極惡之徒,也算是立了功德,老天爺若開了眼,定會保佑妹妹平安無事。
阿嬌不知道官爺在想什麼,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想尋求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