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疑惑地抬眸看去,對上他冷峻的臉,心裡一慌,又垂了下來。
阿嬌還是做不到若無其事地麵對這個男人。
小孟昭靠在母親懷裡,不知是因為害怕趙宴平還是什麼,始終都乖乖的。
“怎麼突然想到要養孩子了,哪裡遇到的?”沒有丫鬟,趙宴平也不與阿嬌客氣,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這麼大的孩子還聽不懂如此複雜的談話,阿嬌摸.摸孟昭的腦袋瓜,輕聲道:“我自己不能生,經曆也難啟齒,與其指望嫁個不一定可靠的男人,不如自己養一個。昭哥兒是靈山寺下一對兒老農撿到的孤兒,老夫妻倆養不下去了,想送到寺裡,被我遇見,我覺得與他有緣,便抱了回來,讓他姓孟,算是替我們老孟家繼承香火。”
趙宴平皺眉道:“你養了他,將來隻會更難再嫁。”
阿嬌知道他是關心她,可她不愛聽,好像孟昭會變成她的累贅一樣。
“我為何一定要嫁人?現在我有鋪子有宅子有兒子,我靠自己也能過得很好,為何還要嫁人,去看男人的臉色,甚至還要看男人家人的臉色?”阿嬌抬頭,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嫁人”這個話題的厭煩。
趙宴平隻是想試探她對再嫁的態度,試探她短期內是否會急著改嫁,沒想到她會生氣。
在趙宴平的記憶中,她隻朝他發過兩次脾氣,一次是她誤會自己嫌棄她,晚上鬨著要他寫放妾書,也就是那次,兩人有了身體上的親密關係。另一次是他數落妹妹,阿嬌幫著妹妹頂了他兩句。
阿嬌的氣話,讓趙宴平想到了自己。
他不曾故意朝阿嬌擺什麼臉色,但老太太,肯定讓阿嬌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臨終那話。
“你說得對,是我失言了。”趙宴平看著她道。
阿嬌偏頭,冷靜下來,她低聲道:“還沒恭喜趙爺高升。”
趙宴平道:“末等小官,不足掛齒。”
廳裡沉默下來,廚房裡忽然傳來油煎爆炒聲,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
阿嬌朝外看了一眼。
趙宴平領會了她的意思,走到主座這邊,從袖子裡取出兩個元寶,放到她麵前的桌子上,低聲道:“這是你留給我的那十兩銀子,今日還你。我納你做妾,你也給我做了一年多的妾,這聘金理應是你的。”
阿嬌不要,扭頭道:“我自己求去,算是毀約,現在我也不缺銀子,拿了這個愧對良心,你拿走吧。”
“拿走了,我也會良心不安。”趙宴平最後看她一眼,轉身往外走了,他身高腿長,眨眼功夫就跨了出去。
丫鬟們就要進來,阿嬌無奈,隻好將兩個元寶收進袖袋,再做出聽了噩耗失神之狀。
“小姐,您怎麼了?”春竹關心地問道。
阿嬌搖搖頭,反應過來似的問:“趙爺走了?哎,你快去替我送送。”
春竹便跑去送人了,等她到了前麵,趙宴平早已離開鋪子,走遠了,隻留下一道挺拔的背影。
“東家怎麼沒出來送?”江娘子準備打烊了,好奇問了一句。
春竹歎道:“舅老爺家裡出了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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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春竹帶小孟昭去廂房哄覺,秋竹吹了燈,也端著洗腳盆出去了。
阿嬌側躺在床上,對著窗戶發呆。
一年不見,他變白了,更俊朗了,穿上藍色的官袍,風采不輸天生尊貴的謝郢大人。他又有本事,隻要再破幾個案子,官職肯定還會往高了升,到那時,京城大小官員家的閨秀小姐們便會注意到他了吧?
閨秀們看上的是他的人,不像她,那些托媒來提親的,圖的都是她背後的姑父姑母。
阿嬌煩躁地歎了口氣。
做人就怕比較,趙宴平不來,阿嬌對自己現在的日子真的很滿足了,但一想到用不了幾年,他會被榮華富貴迷了眼睛寧可違背誓言也要娶高官家的小姐,或是單純為了給趙家傳宗接代而娶大家閨秀,而她隻能繼續做這小鋪麵的獨自撫養孩子的單身婦人東家,阿嬌就有一點點不甘心。
除了不甘心,阿嬌也有一點點嫉妒趙宴平那位未來的夫人。
她跟著他的時候,他隻是捕頭,家裡還有難相與的老太太。
等新夫人進門了,他高官厚祿,母親柳氏溫柔善良,簡直是稱心如意。
這晚睡著後,阿嬌做了一個夢,夢裡趙宴平果然娶了一位大家閨秀,最可氣的是,他還帶著新夫人來她的鋪子買絹花,故意朝她顯擺!
睡得不好,翌日上午鋪子開門,阿嬌過來當賬房的時候,臉色都沒了昨日的紅潤。
剛開門還沒有客人,江娘子坐到賬房的小簾子前與阿嬌說話,神秘兮兮的:“東家,你猜對麵茶鋪的小夥計剛剛過來跟我說了什麼?”
阿嬌在算昨天沒算完的賬,聞言興致寥寥地問:“說了什麼?”
江娘子擋著嘴,悄悄道:“那位趙爺不是提了兩包碧螺春過來,說是舅老爺托他來拜訪你嗎,小夥計跟我說,那碧螺春是趙爺在他們店裡買的,趙爺一進店就盯著咱們鋪子看,小夥計當時就注意到他了,後來發現他來咱們這兒,小夥計怕他不安好心,想了一晚,還是決定來提醒咱們一聲。”
阿嬌震驚地抬起頭。
江娘子朝她擠眼睛:“東家,你老實說,這位趙爺是不是心裡有你啊,昨天他看你的眼神,分明是有那意思,我怕東家臉皮薄,沒當場說而已。”
阿嬌下意識地否認道:“怎麼可能,我,我跟他在縣城時都沒說過幾句話。”
江娘子不信:“若不是心裡有你,他為何給你買二兩銀子一斤的碧螺春?他家很有錢嗎?”
阿嬌心裡一咯噔,那兩包她都沒細看的茶葉,居然花了他二兩銀子?
這下子,阿嬌的心更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