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端王、四爺蕭熾、孟昭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隻有趙P與端王家裡的小郡主麵麵相覷。
小郡主去年四月裡出生,現在還不會走,坐在端王爹爹懷裡懵懵懂懂地觀察眾人。
趙P很快就對小郡主失去了興趣,問父親:“爹,我娘她們為何哭了?”
趙宴平沒理兒子。
孟昭朝弟弟搖搖頭,示意他不用問。
端王吩咐弟弟蕭熾、妹妹永嘉公主:“表弟表妹難得進宮,你們帶她們去花園逛逛。”
幾個小輩們便出去了,就連王府裡的小郡主也被乳母抱著陪在一旁。
孩子們走了,端王看向自己的舅舅。外祖母的病他早知道了,但舅舅不許他告訴母親,不想讓母親擔心,可外祖母這兩年憔悴的那麼快,今日進宮,怕是瞞不過母親的眼睛。
趙宴平垂著眸子,不發一言。隱瞞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讓母親進宮,可母親與妹妹盼這一日都盼了那麼久,就算母親不來,妹妹也會猜到母親出了事。
不知過了多久,趙香雲將母親留在內殿,她單獨出來了,直接問兄長:“大哥,娘得了什麼病?”
趙宴平抿唇。
趙香雲看著他道:“你不說,我這就傳太醫。”
趙宴平無可奈何,隻好如實道:“兩年前娘病了一場,請京□□醫診治,說是肝臟出了問題,這兩年母親的藥沒斷過,每隔兩個月也會請名醫診脈。當年名醫說,如果母親休養地好,還能再活五六年,否則……”
趙香雲淚如雨下:“否則什麼?”
趙宴平看向窗外,紅著眼睛道:“否則一兩年都是問題。”
趙香雲身形一晃,一兩年,兩年已經過去了,那母親還剩多久?
兄長不敢看她,趙香雲便去看嫂子。
阿嬌想到年前那位名醫的話,低著頭哭,並未注意到她的眼神。趙香雲正要走過去,蕭煉神色沉重地走過來,扶住母親道:“娘,外祖母心中有結,解不開,可能熬不過今年了。”
不論是京□□醫,還是宮裡的太醫,他都請去替外祖母診治過,但太醫們也沒辦法治好外祖母越來越嚴重的病,隻能想辦法緩解外祖母的痛苦,讓人活得舒服一些。
趙香雲不信,不信自己盼了這麼久的團圓,隻盼到母親病重的噩耗。
她推開兒子,吩咐宮人去傳太醫,然後重新去了內殿。
外殿一片沉默。
太醫來了,正是太醫院最擅長治肝病的那位,也是被端王請出宮替柳氏診治過的那位,一見柳氏,太醫已經猜到了這邊的情況,在貴妃娘娘的要求與希冀下,太醫宛如初次診斷般細細詢問了一遍柳氏的情況,最後跪在地上,沉聲說出了他的預測。
柳氏最多還能活一年,若中間染上彆的病,連一年都難。
“沒事沒事,娘都五十八了,算長壽了,能看到你們兄妹三個成親生子,能抱到孫子孫女外孫,娘這輩子知足了。”
抱住痛哭不止的女兒,柳氏一邊哭一邊笑道。
趙香雲笑不出來。
除了子女,父母便是她在世上最親的親人,父親早亡,母親與她失散快二十年,相認後又分隔兩地,現在她終於成了妃子,有資格召見母親進宮說話,為何老天爺要讓母親生這種病,不肯給她多幾年的時間孝敬母親?
聽聞貴妃這邊傳了太醫,宣和帝匆匆趕了過來。
阿嬌、薛寧試圖分開母女倆,柳氏也想推開女兒,趙香雲抱著她不肯鬆手,連皇帝丈夫也不能讓她想起那些規矩禮法。
她不要母親走,不想這一麵便是最後一麵。
宣和帝才經曆過喪父之痛,他與父皇好歹一直朝夕相處,自己的貴妃卻沒有那個機會。
當日宣和帝便下詔,稱貴妃之母病重垂危,貴妃少時未能在母親麵前儘孝,現特許貴妃回趙家奉養母親十九個月,以全孝道。
曆朝曆代,都沒有哪個後妃能有如此恩賜,可就算有了,恐怕也沒有哪個後妃會把回家孝敬父母、與皇帝丈夫分開一年半、失寵一年半當成賞賜。
從貴妃娘娘的私心講,她想陪母親走完最後一段路,皇帝給了她,這是莫大的恩賜。
但那些不滿貴妃的人,反倒樂見其成她出宮,然後盼望宣和帝會在這十九個月裡寵幸新的美人。
所以,沒有不滿貴妃、趙家的臣子指使同派的言官去反對宣和帝此詔,零星一兩個認為此舉不合皇家禮法的,被宣和帝用孝道一壓,言官們也了話說,畢竟他們雖然找不到前例,可他們也找不到第二個自幼與父母失散、一分就是十九年的苦命後妃。
就這樣,趙香雲以貴妃之名,布衣素麵地回了趙家。
她並未在趙家住滿十九個月,因為當年六月,柳氏便因多病齊發,在兒女孫輩們的陪伴下含笑而逝。
貴妃大慟,宣和帝親至趙家吊唁,陪貴妃跪靈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