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沒想(2 / 2)

芙蓉帳 荔枝很甜 7810 字 9個月前

春末的風夾帶著夏日臨來的躁意,吹得樹葉沙沙作響,湖麵微波輕蕩。

沈時葶坐在石桌邊,下意識翻起一隻釉色瓷盞,指尖還未碰到碧色茶壺,就堪堪頓住,將那隻杯盞小心翼翼地原樣放了回去。

她扭頭望向蓮葉碧波,粉嫩的舌尖輕甛過唇瓣。

微風將姑娘兩側的發絲吹得輕輕揚揚,遠遠瞧,不知的,還以為此處坐著一位話本子裡走出來的湖泊仙子。

過了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沈時葶便又念起了孫氏,念起了沈望,也念起了故去的沈延。

然,不及她深想,一片陰影便落了下來。一雙她不久前才見過的藕荷色繡鞋,赫然現於眼前。

她猛地起身,慌張地望向賀敏。

這時賀敏頭一回看清她的模樣,然而心上這酸爽的滋味兒,卻比看不清更甚!

她自詡模樣端正綺麗,每一處五官,都生得恰到好處,在京都的貴女中,說不上第一美,卻也能稱上佼佼者。

可眼前的姑娘,眉、眼、鼻、唇,好似按畫紙雕刻出來的那樣,連鼻尖那一點微翹的弧度,用“精準”來形容,也無不可。

最讓人訝異的,是一個出自花樓的狐媚子,那雙眼睛怎能盛著那樣乾淨的神色?

賀敏緊緊握住手心,兩肩端得正正的,試圖用高門嫡女的矜貴將她壓下一等。

然而,確實是奏效的。

賀敏眼底愈是光鮮亮麗,便襯得沈時葶愈是肮臟不堪。都不必知曉眼前的人是誰,她那兩隻垂在身側的手,就僵硬得連攥都忘了攥緊。

是難堪。

是一種從骨子裡鑽出的低微。

忽然,那人開口道:“你就是懷洲哥哥,在花樓裡的那位妓-子?姓沈?”

陸九霄的風花雪月從不刻意遮掩和避諱誰,賀敏若是想知曉,稍一打聽,便一清二楚。

而“妓-子”二字經她口中吐出,是毫不掩飾的諷意。

沈時葶繃緊下頷,沒應是,也沒應不是。

好在賀敏也無需她回話,兀自坐下,提起沈時葶方才碰都不敢碰的茶壺,輕車熟路地給自己斟了杯茶。

“你坐呀。”賀敏朝對麵的石凳挑了挑下頷。

說實話,那動作姿勢,與陸九霄卻有六七分像,剩下三四分的不像,在於陸九霄的輕嘲暗諷都在明麵上,而她的,在骨子裡。

她吹了吹杯盞裡漂浮的兩片茶葉,不輕不重地問:“你知道嗎,懷洲哥哥不僅是永定侯府的世子,還很得聖上歡心,唔……算得上是,顯貴中的顯貴。”

沈時葶抿唇。石媽媽日日耳提命麵,她如何能不知。

賀敏接著道:“他如今都二十有一了,聖上掛心他的婚事,想來不久,便能娶妻生子了,你說呢?”

二人對視,半響無言。

賀敏斂了笑意,道:“賀家與陸家乃世交,我自幼與他相識,最知他為人。彆瞧他如今夜夜笙歌,瞧著沒個正形,可實則卻是最可靠的人,若是成了婚,定是不會再往花街柳巷去,更不會納一個妓-子為妾,那麼多人,他納得過來麼?”

話裡話外,僅一個意思——

陸九霄碰過的人多了,她不過其中一個,待他成了親,她也休得妄想攀著他進侯府。

然而,沈時葶是當真從未如此想過的。

無故被人折辱一番,她心下酸澀翻湧,靜默良久,才咬唇道:“我沒這麼想。”

賀敏眉梢輕抬,口吻也冷了下去,“沒這麼想最好。”

---------

那廂,纖雲擱下茶盤,朝袁氏遞上一盞龍井,她偷偷瞥了一眼世子,想說的話,卻又如此不合時宜,隻好生生咽下。

隻聽袁氏道:“阿敏那丫頭驕縱歸驕縱,可這世家貴女,哪個沒有點嬌氣在身上?你也不必如此冷她,自幼的情分,生疏了難免可惜。”

陸九霄敷衍地“嗯”了聲,靠在引枕上,扯著嘴角道:“她若不想著嫁我,我自不會冷著她。”

這話噎得袁氏一頓,麵上疑惑更甚。

她道:“你若對她沒有半點心思,你這些年是為何那般縱她?去歲三月的宮宴,皇子比武射箭,你可還記得?”

陸九霄輕飄飄地掀了掀眼簾。

自是記得。那日賀敏無意繞到了靶後,幾支羽箭齊齊射向她奔來的方向,再晚一步,她便要成人肉靶子了。

袁氏皺眉:“你若真不喜她,為何犯險救她?你自己的命,都險些搭在裡頭,我還以為——”

陸九霄煩躁地打斷她,不耐煩道:“我若是有那點心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行嗎?我能歇了嗎?”

袁氏一噎,一雙歲月優待的眸子,瞪得堪比銅鈴。

同時間,“哐啷”一聲,纖雲手頭的茶盤一個傾斜,嗑在了案邊。

她驀地僵了身子,大氣不敢喘一個。老天爺……

不過,提起去歲三月那樁事,就是纖雲也印象深刻。

那時她還在侯府伺候,記得那日,侯府上下整夜點燈,夫人一夜未眠,侯爺則是快馬加鞭去了宮中,就連二姑娘,都嚇得哭了一整宿。

世子為三姑娘擋的那兩支羽箭,一支正中右臂,一支正中胸腔。據說,闔宮太醫在宮殿外跪了一夜,聖上發怒,就連射出那兩箭的兩個皇子,都被罰跪在承乾宮三天三夜。

那是當真鬼門關裡走了一遭。

她隱約記得,那兩箭傷得重,至今還留了疤痕,難以消除。

那之後,英雄救美傳遍京都,沒人不拿此事調侃,所有人都道,世子對賀家的三姑娘情根深種。

青梅竹馬,堪稱良緣。:,,,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