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讓奴婢伺候您,往後姑娘有何需求,儘管吩咐。”
沈時葶頷首,這才肯踏實睡下。
隻這夜,她睡得並不安穩。
那張陰冷冷的臉入了她的夢,男人一身緋紅衣袍倚在雕欄處,將她的指尖咬在嘴裡,發狠了的咬,即便是夢裡,她都忍不住攥住手。
直到一滴血落進衣袖,她倏然驚醒,撫著胸口聲聲喘息。
沈時葶忍不住咽了下唾液,想起了桃因那句“陸世子脾氣不好”,此時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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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賀凜與賀祿鳴一前一後上朝,岑氏早早候在堂前,桌幾上布滿一桌膳食,甜的、鹹的,應有儘有。
須臾,桃因便領著人來了。
姑娘著了身淺色襦裙,料子顏色有些舊,還是岑氏年輕時的衣裳,勝在人美,失了顏色的衣裳在她身上,反而還添幾分色彩。
沈時葶神色自若地踏進廳堂,道:“阿娘。”
然,此話落,堂內眾人皆是一怔。
岑氏當即紅了眼,起身至前道:“你、你喊我什麼?”
沈時葶不明所以地瞥了眼桃因,她從前不這麼喊的嗎?
桃因掩唇道:“咳,夫人……”
岑氏立即反應過來,忙斂了神色,笑道:“瞧我,一早糊塗了,餓了吧?”
她拉過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將她摁在椅子上,又將蝦餃夾在她碗裡,“嘗嘗。”
一頓早膳,沈時葶的碗麵被堆成小山一樣高。
正此時,窗外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聲,隱隱能聽清幾個字眼:
“阿娘……阿娘我不走……你們放開我……”
“我要見夫人!你們放開我!”
岑氏一頓,攥了攥手心,朝白嬤嬤使了個眼色,白嬤嬤會意,忙闔上門牖,那道嗓音頓時被阻絕在外。
見沈時葶麵色遲疑地看過來,岑氏忙又給她添了粥,“嘗嘗這個。”
她複又低頭去喝。
眉眼乖順地叫人心疼,這麼溫和的性子,在外頭,不知要忍多少委屈,受多少氣……
岑氏心上一歎,忽然覺得,忘了也好,忘了也就忘了吧。
思此,賀敏的叫喚也被拋之腦後。
至巳時,估摸著迎安大道的店肆已然開了門,岑氏親自帶著沈時葶添置衣裳首飾。
一來,她得讓京都世家知曉,賀家有這麼個女兒,且僅有這麼個女兒。
二來,她有愧於她,眼下恨不得將過去十六年的全補給她才好。
是以,許久不曾踏出府門的岑氏,難得在外現了身。
不過一個晌午,賀家這真假千金的烏龍事件被傳得人儘皆知,誰都知曉,這會兒賀夫人正在迎安大道為沈時葶置備衣裳,有人慕名前去,一時間將真千金的姿色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令人好奇不已。
陸九霄漠著張臉坐在鬆苑庭園的石桌上,聽秦義打聽得來的消息,眉眼鬱鬱。
半響,他道:“真不記得了?”
秦義頷首。
陸九霄頓時又麵無神色地嗤笑一聲。
隻是那嘴角的弧度,頗有點可憐的意思。
陸菀抱著廊柱,緩緩歎氣,昨日還能抱在手中安穩入眠的人,轉眼間,連話都搭不上。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起起落落,起起落落……
失而複得的掌上明珠,賀家夫婦二人照看得緊,就連賀凜這麼塊冷冰冰的石頭,都千方百計護著。
莫說根手指,陸九霄確實連麵都見不著。
不過勝在賀家這事鬨得著實大,不過兩日,便傳進了宮裡。
想當年,宣武帝對賀家也是心存愧疚,因而待賀敏亦是彆有偏愛,禦賜的物件得單獨劈一間小室放置,進貢的稀罕玩意更是數不勝數。
眼下卻說弄錯了,宣武帝自要瞧一瞧真的這位。
是以,李皇後得了吩咐,七月二十在百花園置辦了場小宴,邀的儘是世家的小姐公子。
陸九霄看著眼前這張貼滿金箔的邀帖,素來最瞧不上這種事的人,想也不想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