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2 / 2)

芙蓉帳 荔枝很甜 7928 字 9個月前

“噹”地一聲,李皇後手中的杯盞脫落,她怔怔地扶著桌沿起身,“你說甚?”

祥月緊扣手指,硬著頭皮道:“聖上要宣二殿下進京,娘娘……”

若說離間陸九霄與宣武帝的計謀失敗,還讓宣武帝對趙淮旻失了心,已將李皇後給壓趴在地,那麼召趙淮瑨進京,便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九霄再如何也隻是個世子,且不說他要名正言順認祖歸宗有多難,就算是認了,他也是庶子,身份上如何也越不過她的旻兒,可趙淮瑨卻不是,趙淮瑨是正兒八經的嫡皇子,他的生母,才是宣武帝的第一任皇後!

想到前皇後韋氏……

李皇後咬緊牙關,她如何也忘不了自己還是貴妃的時候,是如何與韋氏鬥,是如何費勁心思鬥敗了她,終於等到韋氏死了,她坐上了後位,誕下了旻兒。

於是她又開始鬥趙淮瑨,鬥他身後的武將世家,終於她的枕邊風奏了效,聖上開始瓦解兵權,她也等到了千載難逢的役都一戰,她費儘心思說服宣武帝放棄役都……

她算準了賀忱一定會與役都共存亡,算準了役都會敗,賀忱會死,算準了賀家會交出兵權,卻沒算到趙淮瑨能活著回來!

而為了讓宣武帝將趙淮瑨遣出京都,她做了多少努力,費了多少心思。

可眼下,這一切卻要化作一團泡影。

“砰”地一聲,李皇後渾身一軟,跌落在座上。

祥月低低喚了聲“娘娘”,倏地那麵掛著春景圖的牆發出兩聲輕響,祥月一滯,忙屏退宮人,闔上門牖,隨後才轉動了一下香案上的藍白瓷瓶,於是那麵牆轉了過來,裡頭是一條暗道。

男人信步踏出。

是李國公。

他擰眉道:“如今,你還要再等嗎?”

不僅沒能離間成陸九霄與宣武帝不說,還反將自己給搭了上去,導致那些個武將世家有了空子可鑽,給了趙淮瑨回京的機會。事情發展成如今這樣顯然與他所期盼的背道而馳。

他再也等不了了。

“阿兄……”李皇後紅了眼。

“等二殿下真進了京,咱們再想動手,可就晚了。”

“他日那龍椅上坐的不論是二殿下還是陸九霄,他們能給我李家好日子過,能給你好日子過嗎?!”

“妗兒,咱們該動手了。”

半響,李皇後終於是點頭了——

十月三十,陰雲沉沉,不過傍晚時分,天便暗了下來。

陸九霄傷得重,一路被從天瀾山抬到京都後,便叫袁氏摁在榻上臥床養病,成日鮑魚海參不斷,靈丹妙藥不絕,便是紙糊的身子,也吃成了鐵打的。

這日,他懶懶地靠在枕上,剛端過弄巧手中的藥盞,“砰”地一聲屋門被推開,陸九霄皺眉瞥了秦義一眼。

秦義咽了咽唾沫,“主子,侯爺回府了。”

陸九霄手一頓,抬頭便見陸行進門。一身鐵甲未換,顯然是急著來找他算賬的。

他慢悠悠攪了攪藥汁,“你們出去。”

弄巧與秦義低著腦袋退到門外,這父子二人鬨起來,沒人受得住。

四目相望,陸行走近瞥了眼他受傷的位置,“你究竟想做甚?”

自己養大的兒子,他再清楚不過他的性子。

他怎可能豁出性命去為聖上擋箭?

陸九霄沉默半響,擱下藥碗道:“李家要反了。”

陸行愣了一瞬。

“我在等他反。”

話落,室內是良久的靜默,陰沉沉的天驀地打了個響雷,小雨淅淅打在窗台上,吹得那盆袖珍椰子左右搖晃。

兩句話,十個字,就足以讓陸行明白了個徹底。

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但又似乎沒那麼意外。他不去問他為何,陸九霄隻仰頭看他一眼,陸行便知曉,他什麼都知道了。

陸行攥緊拳頭,“我絕不會同意你拿整個陸家冒險!”

“我不動用陸家的兵。你我素來不合,真出了事,那是我無意知曉了自己的身份,覬覦皇位,企圖弑君篡位,與陸家無關,你更是被我這不孝子拖累的。屆時你就上交兵權,尋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過安生日子吧,反正你原也就是這麼想的。”

陸行默然,深深凝他一眼,轉身離開。

不說話,便是默認的意思。

走至小幾邊,他驀地回頭,皺眉道:“就為了賀忱,值得你如此冒險?你這世子爺是當得不痛快?”

陸九霄稍頓,許是窗外下雨的緣故,襯得男人的嗓音也略微有些清冷,他道:“父親。”

陸行看他。

陸九霄偏頭回看過去,“你還記得役都嗎?”

他曾經很長一段時間夜夜噩夢,夢到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城,死人堆積如山,活人悲慟欲絕,他踏過城門,有隻沾滿血的手從死人堆裡伸出抓住的他的衣袍。

他斷斷續續地道,“救我。”

他看到身著布衣的幼童跪在雨裡,拚命搖晃著一具儼然斷氣的屍體,輕輕喊著“阿娘”。

那是陸九霄第一次見到役都,黑雲壓城,處處是腐爛的味道。

可賀忱曾經說過,役都的天很藍,水很清,日落時餘暉鋪灑成河,就連風沙,都很柔軟。

就像冀北一樣。

思此,陸九霄端起藥盞,“嘖”了聲,哂笑一聲道:“我從邊境運回的棺材,那一具就夠了吧。”

陸行微怔——

十月轉瞬即逝,仲冬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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