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沈時葶匆匆走至桌櫃前,將妝奩裡兩隻一白一棕的藥瓶遞給他,“白色的是凝血丸,棕色的是止疼丹,都是要提前服用的。”
陸九霄怔了一下,垂眸看她。
你說她什麼都不懂嗎,也不是,但她一句多餘的都沒問,實在又懂事得過分。
他頷首應:“好。”
稍頓,他又說了句讓人放心的話,“但是大抵是用不著。”——
整個仲冬的天都陰沉無光,烏雲密布,一副風雨欲來的氣象。
十一月廿六,反常地出了日頭。欽天監鑒正抬頭瞥了眼窗格之外,卻見那高高懸掛的太陽周圍出現了一圈巨大的彩色光暈,且隱隱約約似能瞧見好幾個太陽的影子。
他猛地起身,站在廊下細細地看。
這、這是日暈啊!
日暈又稱白虹貫日,日象征著君王,虹則相對為臣,這白虹貫日之像,古來也暗示著謀逆犯上的征兆,素來都是凶象。
鑒正擰眉,匆匆前往乾清宮。
宣武帝聽後,眉頭深擰。說起來他近幾日常常夜裡驚醒,惶惶不安,眼皮也接連跳了兩日。眼下有了鑒正的話,他當即便秘密召了許馳琰覲見。
自瞿都一戰後,他對許馳琰顯然是有重新重用的意思。
當夜,許馳琰率了一隊親兵在宮內嚴守。
宮人聽聞緣由竟是欽天監的日觀天象得出的,不由嗤之以鼻,這欽天監啊,同路邊擺攤算命的無甚兩樣,上下嘴皮子一碰,淨會找事。
然,當天夜裡玄武門、沁心園、韶華殿等多處走了水,侍衛們撥了大半滅火,不及眾人多加反應,忽然一支箭射
來,一正提水的侍衛倒地不起。
霎時間,眾人“啊啊”地散亂而逃。
隻見玄武門的方向衝進一支軍隊,領頭之人道:“西瀛細作潛入宮中,意圖弑君,給我搜!”
此時場麵雜亂,也無人管他究竟是宮中哪一支兵,便由他衝向乾清宮。
同時間,京都的天綻了幾朵煙花,哨聲響起——
趙淮瑨一身鐵騎紅馬,率兩千精兵從迎安大道長驅直入,停滯在朱雀門前。
陸九霄做了個開門的手勢,趙淮瑨經由門前時與他對視了一眼。
那頭,乾清宮附近死傷無數。李國公已率人將乾清宮上下圍得水泄不通。
他對麵是許馳琰,李國公笑了兩聲,“許將軍,聖上瓦解兵權過河拆橋,許家委屈求全數年,你如今何必護著他?讓你的人撤了,本官讓你安然無恙走出皇宮,你也瞧清了,寡不敵眾,不過以卵擊石罷了。”顯然,他沒料到今夜為何許馳琰會在此處。
許馳琰抿唇不言。
忽的一陣馬蹄聲響起,待領頭之人騎馬走近,許馳琰與李國公皆是一怔。
李國公謹慎地瞥了眼他身後的人,目測不過兩千,可原不該出現在此處的趙淮瑨忽然出現,李國公心上難免亂了一瞬,他眯了眯眼道:“二殿下怎在這?”
“奸臣謀逆,自是前來救駕。”
四目相望,刀光血影。
趙淮瑨的兩千精兵自是寡不敵眾,很快便落了下風,至多不過再撐兩個時辰。李國公退到殿內觀望,與宣武帝麵麵相望。
實則京都武將雲集,按理說出這樣大的事,各家若是都前來護駕,李國公還真就不敢如此囂張。但如今的京都已不是五年前的京都了,各武將手中的兵權被瓦解架空,兵符皆被宣武帝捏在手裡,可他眼下人被困住,空有兵符,卻分不出人去調動有何用?
宣武帝跌坐在窗邊,寄希望於趙淮瑨能救他。
京都城門。
陸九霄負手立於門前,沉色望著眼前的濃濃黑夜。守城門的士兵不知宮內大事,眼下正你望我我望你,不知為何陸世子會在此處。
他側身道:“賀凜到哪了?”
尹忠壓低了聲音:“各城集結兵力不是易事,從業成返京,最快也需一個時辰。”
陸九霄攥了攥手心。
原計劃中,趙淮瑨先率兩千兵拖住李國公,賀凜集結另在城外的六千精兵回宮相助,而他利用職務之便順利打開城門,以免在城門動手,傷及無辜。
可這本就是要爭分奪秒、險中求勝的事,寄希望於賀凜再快一些,趙淮瑨再拖得久一些,可這世上並非事事皆能如人願。
半個時辰過去,星河隱匿,驟雨忽來。
陸九霄翻身上馬,拽住韁繩剛掉了個頭,便迎上匆匆而來的陸行。
父子二人於馬背上相望半響。陸行太清楚陸九霄了,眼下這個情況若想調兵,便隻能冒險潛進乾清宮,讓宣武帝親自將兵符交給他,以能與李家相抗。
可現在隻身進宮,無異於死裡求生。也不知道他是囂張還是不怕死。
陸行肅著一張臉,將一枚兵符遞過來。
“你去吧。”
“就這點陣仗,彆死了,給我陸行丟人。”
陸九霄怔了一瞬,伸手接過。
驟雨中,一匹馬奔向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