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隱忍著哭腔道:“我,我看到李二手裡的火鉗和短鞭,從他房裡出來的姑娘渾身血淋淋的,我害怕。”
“我怕他,也怕你。”
“妙娘子說,男人都喜歡聽話的,世子不許我留宿枕邊,我就不留,世子不喜人哭,我也不哭,世子怕吵,我就將嘴捂上。”
陸九霄喉結微動,這些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剜心。
“我怕你,怕你哪天不要我,我便要去伺候彆的很多男人。”
彆的、很多、男人,陸九霄呼吸窒了一瞬。
“我怕被人知道,我怕世子納妾,我怕妾室不容我,回到賀家,我怕,讓賀家蒙塵,怕給阿爹阿娘添麻煩。”
所以,即便賀祿鳴與岑氏待她再好,她也不敢像當初的賀敏那樣任意妄為。
沈時葶哭得很輕,隻一下一下地用手背擦去掉下的淚,連哽咽都很小聲,似是怕驚擾了誰。
陸九霄沉默許久,那些從前他覺得理所當然的小事,都成了一根根針,紮進陸世子心裡。千瘡百孔,又麻又疼。
他撫了兩下沈時葶的後頸,稍稍用力讓她側過身子,“你知道自己多勾我嗎,我哪舍得不要你?”
沈時葶咬唇哽咽了一聲。
陸九霄頓了頓,道:“就算賀凜沒有找到你,那夜之後我也不會將戶帖給你,沈時葶,我是綁也要將你綁在鬆苑的,你說我舍得不要你嗎?”
聞言,眼前的人停滯了一下,一時竟不知要不要高興。
“沒人嫌棄你,沒人怕麻煩,你阿爹阿娘疼你都來不及,還有賀凜,你不知道他從前怎麼對賀敏的,冷冰冰一個人,也就在你這有點耐心。”
小姑娘的眼淚慢慢止住。
陸九霄鬆了口氣,隨即道:“以後想留宿留宿,想哭就哭,我不嫌吵,你想喊得多大聲都——”
沈時葶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唇。
開始說的還是著點調,說到後頭,這人嘴上便又沒了把門。
她嬌慍道:“誰要喊!”
陸九霄笑笑,順勢啄了啄她的手心,惹得她立即縮回手去。
有些刺或許眼下沒法給它徹底拔去,但哭過了,哄過了,確實是能止疼的。
沈時葶窘迫地擦乾眼淚,整了整衣裳起身道:“我回去了,世子也回吧,雪天路滑,你當心走。”
“等等。”
陸九霄起身走近,俯身下來,一副要親她的架勢。
沈時葶條件反射地閉上眼,誰知那人用牙狠狠咬了下她的唇,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腦袋“嗡”地一聲響,立即推開他,一手捂住唇,一手下意識高高抬起,“你——”
然,她那手心遲遲沒能落下,隻瞪著他道:“世子這是作甚?”
陸九霄眼尾彎了彎,主動將臉湊過去給她,握住她揚起的手腕,“啪”地一聲,她的手心不輕不重地落在他臉頰上,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沈時葶眼皮一跳。
他勾唇道:“得再重點才行,不然我怎麼長記性?”
沈時葶望著他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心跳不止。
她咽了下唾液,匆匆推開他,“我回去了。”
說罷,她轉身離開,走得極快。
陸九霄眉梢一挑,好意提醒道:“我不追你,你走慢點。”——
歲首的假日在日夜不斷的炮竹聲中緩緩而過,百官不得不收了沉浸在喧囂中的心,攏好官袍各司其職。
而經過一係列繁雜的各項俗禮後,賀陸兩家終於迎來了六禮中請期這一禮。
所謂請期,便是擇個成婚的黃道吉日。
袁氏與岑氏對此事十分看中,竟是勞駕了欽天監鑒正他老人家親自批日子。
統共三個好日子——
五月十六,八月初三,十月廿二。
陸九霄自是想也不想地擇了最早的一日。
然,就在這日子即將敲定的前一刻——
隨公公先是去了侯府尋陸九霄,沒尋到人,便又匆匆去了賀家,嗬,好家夥,這兩大家子的人竟是在正廳團團圍著台曆瞧。
他喘著氣道:“陸都尉,賀大人,聖上宣您二人即刻進宮,有要事相商。”
賀凜側目,“發生何事?”
隨公公壓低聲音道:“瞿都來報,西瀛攻城,這回可是白日攻城,來勢洶洶,想來是要徹底撕毀休戰條約。”
話落,陸九霄嘴角僵了一瞬。
賀凜瞥了他一眼,回隨公公道:“勞公公親自走一趟,我二人即刻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