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霄一個深吻將她嘴給堵上了,“你睡不睡,不睡幫幫我。”
這話一落,沈時葶立馬沒了聲,悻悻然將自己兩隻手背到了身後——
翌日,秦義將一張調令遞到陸九霄麵前,“主子,兵部那頭攔了咱們前去調軍械的人,說是,賀大人沒準。”
陸九霄皺眉,“理由。”
秦義撓頭,很是費解道:“賀大人說,您這份調令字跡不清,讓您重寫。”
陸九霄:“……”
他漠然抬臉,他又幾時得罪他了?
驀地,男人眉梢輕提。
昨兒他給公主指了那麵牆。
思此,陸九霄嘴角微抽。
冬日晚風凜冽,薄霧濃雲,不見星月。
陸九霄抓著那份調令叩了賀府大門,直奔西廂房。
門一推,卻撲了個空。
簷下,陳暮與陳旭二人正縮著脖頸蹲在廊柱旁。
陸九霄眉心微蹙,“你們大人呢?”
陳旭指尖朝上指了指。
陸九霄順勢仰頭,就見一抹玄色身影坐在屋簷之上,一手提著酒壺,一手捏著酒杯,整個人都快與冬日的夜色融為一體了。
陸九霄頓了一下,“他經常這麼喝?”
陳旭稍停片刻,“閒來無事時……”
從前的賀凜很克製,絕不放任自己這樣飲酒,也沒有閒暇許他放任。
可自打寧熙帝登基後,像是扛了多年的重擔陡然間卸下,原該是件喜事,可這份喜,也隻在賀凜眉梢停留過一瞬,之後是更深的清冷。
簷上的瓦片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賀凜稍稍偏了頭,目光毫無焦距地落在遠處的樹影中。
陸九霄將調令丟到他麵前,拿過他的酒壺道:“不就一麵牆,至於嗎。”
賀凜低頭笑了兩聲。
長久的沉默後,賀凜倏地道:“你有幾年沒上過這了?”
陸九霄瞥了他一眼,“你喝了多少,我一會兒可不扛你下去。”
賀凜似是喝得有些醉了,眼神迷離地望向鬆苑的方向,他拍了拍陸九霄的肩,“不過我知道,你一直坐在那。”
他指向鬆苑的屋頂。
陸九霄微怔。
賀凜低頭笑笑,“你在那一坐坐一宿……但其實,我比你們都想他。”
他記得那年,明裡暗裡,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是個孬種,為了都督一職,半句話都不為自家兄長辯護。
就連陸九霄,也曾拽著他的衣領質問過他,而後兩人不歡而散。此後五年,如鯁在喉。
可他有口難辯,又要如何說他誌不在武呢?
萬和二十年,他本該信誓旦旦去參加那年的科考……
他原該有個光明坦蕩的仕途。
“噹”地一聲,酒盞從屋簷上滾落,陸九霄肩頭一沉,聽他喃喃道:“大哥在就好了……”
夜風沁骨的寒冷,陸九霄一言不發地坐了許久,直至肩頭發麻,他才將賀凜給拽了起來。
正推開屋門時,他腳下一頓,餘光瞥見牆麵處一抹雪藍色身影,正扒著牆緩緩落地。
她轉過頭時,陸九霄忽然有一種同道中人的感慨。
他心下哂笑一聲,將賀凜丟了過去,“正好,殿下撿便宜了。”
伽箬手忙腳亂地扶住爛醉的人,顯然不明白“撿便宜”翻譯成上垚話是什麼意思,但她很是高興——
次年三月,沈時葶到了臨盆期,闔府上下都圍著她打轉,就連穩婆,都比第一回時多備了一個。
陸煦恒日日聽丫鬟婆子們憂心忡忡,四歲大的人日日圍在沈時葶腳邊,還要對著她鼓當當的肚皮,拆解賀凜新贈他的九連環。
他似是很怕阿娘肚子裡的這個妹妹不聰明。
在陸九霄的日日洗腦之下,不僅是陸煦恒,就連沈時葶也信了肚子裡這個是個女兒。
某日,陸煦恒孜孜不倦地拆解著九連環時,沈時葶的肚皮跳了一下,緊接而來的,是一陣一陣的疼痛。
她深呼吸,扶著桌角起身道:“恒兒,去給阿娘叫桃因來。”
陸煦恒看了她一眼,掉頭就往外跑。
三月十六日夜,亥時,侯府鬆苑響起一道呱呱墜地的啼哭聲。
陸九霄從穩婆手中接過她時,便想好了名字。
陸隋珠。
隋珠二字,足以窺其之珍貴。
陸九霄抱著小女兒,身前湊著個要看妹妹的小兒子,他側身去牽了牽沈時葶的手。
陸九霄忽然覺得,好像遇見她之後,他的每一步都在向光走。
從最初診出他的病況,到一兒一女……
像是冥冥之中的牽引,讓所有因,所有果,都扭轉成本該的模樣。
沈時葶摸了摸臉,“你看著我笑甚?”
“笑我運氣好。”
陸九霄的唇角張揚地翹起——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三年彈指之間。
正如陸九霄不知打哪道聽途說的那樣,杏月出身的陸隋珠是個乖巧可人的性子,簡直與沈時葶是一個模樣刻出來的。
她會用自己那軟乎乎小手抱著陸九霄的脖頸,糯糯地喊他阿爹,這一聲聲阿爹,喊得陸九霄心都化了。
而與此同時,陸煦恒總算能心無旁騖地努力開發自己的智力,再不受人乾擾。
陽春三月,萬物生長,春光明媚。
沈時葶捧著果盤推開書房的門,書案一側,陸煦恒正心平氣和地念著書,另一邊,陸九霄抱著陸隋珠,手把手教她拿筆。
他寫了兩個字給陸隋珠臨摹,就聽小女兒拍著小手捧場道:“阿爹棒!阿爹好厲害!”
陸九霄很受用地含笑點頭,摸了摸她的腦袋。
沈時葶過去一瞧,那宣紙上赫然躺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她窒了一下,忽然有些擔心隋珠往後的書法……
於是她趕忙將果盤遞過去,抱起陸隋珠道:“累了吧,讓嬤嬤抱你去睡覺好不好?”
陸隋珠聽話地應了聲好。
很快,陸煦恒也陪著妹妹去午睡,書房一時隻剩她與陸九霄二人。
沈時葶走至櫥櫃前,徘徊了半響,“夫君,那麵夜明鏡去哪了?”
陸九霄走過來,“怎麼了?”
“過幾日阿嫂生辰,我先將禮備好。”
陸九霄不走心地挑了下眼尾,“她的禮,還用備嗎?”
伽箬嫁到驪國兩年,一句話她聽一半,這一半裡又隻能明白一半,可謂是萬事不通。
於是她的生辰禮,成了最好敷衍的那個,隻要贈她驪國書籍即可。
提到此事,沈時葶便頓了一下,“你可能不知,她現下驪國話說的比我都好……”
說罷,她眼尖地瞧見最上層擱著的鏡子,忙推了推陸九霄,“你幫我拿一下。”
男人不為所動。
沈時葶狐疑地喊他,“夫君,你幫我拿一下。”
陸九霄瞥了眼那麵櫥櫃,倚在牆上,抬了抬眼尾道:“不拿,你求我。”
四目相望中,望著陸九霄那副矜貴傲慢又蔫壞的神情,沈時葶莫名紅了臉。
她握緊拳頭砸了砸他的肩頸,瞪他道:“你拿不拿……”
陸九霄笑著握住她的手腕,“拿,給你拿。”
話雖如此,他卻是將她抱了起來,沈時葶“誒”地一聲驚呼,拍著他的肩頸,“陸九霄!你,你快放我下來……”
男人低低笑著,恍若未聞。
此時的鬆苑,確實滿庭芳華,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