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賀忱相識三年,他這個人溫柔克製,如清風曉月,情到濃時,最多也就是親一親她的手背,就連抱她,都怕讓她吃了虧。
他幾時像今日這樣過?!
直至一絲鹹味鑽入唇邊,薛寧睜眼,就見那雙近在咫尺的眸子輕闔,眼角滲出一滴淚,劃過他高挺的鼻梁。
半響,賀忱鬆開她。
薛寧怔怔地道:“你怎麼了?”
男人輕撫她的臉頰,沉聲道:“薛寧啊……”他做了個漫長的夢,真實的像是一切都已經發生過那樣。
薛寧攥緊手心,被他弄得整張臉都紅了。她轉移話題道:“陸九霄究竟給你灌了多少酒,你就縱著他吧,下回我不給你倆送——”
“我們成婚吧。”
薛寧愣住。
賀忱望著她的眉眼,一字一句重複著不久後要對她說的話:
“阿寧十七了,能嫁人了。”
“可以準備婚服了,你們姑娘家的婚服,最是耗時。”——
窗牖大開,寒風拂麵,賀忱回憶著那個夢,揉了揉額心。
高尋推門而進,“主子,您找屬下?”
賀忱回過神,闔上窗子落了座,“你準備準備,明日同我去錦州。”
高尋一愣,“明日就去?可,可是此事尚未有定論,還未找到當初給夫人接生的穩婆,萬一弄錯了……”
“若州建平縣,穩婆姓蘇,你立即遣人去將她接到京都。”
高尋驚訝地瞪大眼,他派去的人還未有回信,主子什麼時候查到的?
賀忱道:“你去將阿凜叫進來。”
高尋滿懷心事地頷首退下。
一炷香後,賀凜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屋裡。
翌日一早,賀忱啟程前往役都,賀凜則去了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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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岑氏聽完便昏了過去,醒過來後,便不停向賀凜打聽那個孩子。
許是為娘的本能,還沒有見到她,岑氏的心就開始疼了。
三日後,錦州。
賀忱再一次踏進了沈氏藥行。
還是那個位置,小姑娘正臨摹著簪花小楷。她的字正如她的人一樣,端莊靜雅,很有靈氣。
賀忱不由紅了眼,可是在夢裡,一切的發展都非他所願……
沈時葶頓住筆,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仰起,她忙直起背脊,試探地道:“我阿爹不在,哥哥買藥嗎?我可以給你拿。”
賀忱目光落在她包裹住的右手上,啞著嗓音問:“手怎麼傷了?”
她眨著那雙水靈靈的杏眸,縮了縮手,有些防備地看他,嘴裡還嘟囔道:“我阿爹很快就回來了……”
賀忱抿唇,還好,沈延確實對她很好。
不幾時,沈延果然回了。
他遞上賀家的牌子,道:“十一年前,家父家母途徑安寧縣,幸得沈大夫相助,家母順利產下一女,不知沈大夫可還記得?”
沈延立馬記起此事,問了賀忱的來意。
賀忱側目看了沈時葶一眼,沉吟不語。
沈延將他請到了沈宅,請進了廳堂。
待到沈家人到齊之後,賀忱才看向孫氏,素來溫和的人,眼神難得淩厲。
他遞上一枚平安符,道:“沈夫人,你我前不久才在京都見過,可還記得?”
瞧見那枚平安符,再聯想賀忱的身份,孫氏那張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沈延、沈望、沈時葶,皆是一臉茫然。
賀忱輕輕看了眼小姑娘,她便慌慌張張地移開目光,去摳自己手裡的藕粉色絹帕。
他收回目光,看向沈延,正色道:“沈大夫方才問我來意。”
“我來接我幼妹回家。”
“噹”地一聲,不知是誰手中的杯盞落了地,碎成了兩瓣。
經過整整一個時辰的對峙,孫氏畢竟隻是個市井婦人,對上賀忱那樣從骨子裡透露著矜貴與篤定的人,很快就慌了神,即便她嘴裡再怎麼說著“阿葶才是我女兒”、“我沒有做過,你、你胡言亂語”,雲雲否認之言,但她連手都在抖。
再回想她對沈時葶種種矛盾得讓人費解的行跡,沈延心如死灰。
他麵部都在發顫,撫著桌角起身,“啪”地一聲,一巴掌打偏了孫氏的臉,“你,你糊塗!”
一時間,廳堂亂成一團。
賀忱起身上前,彎腰蹲在無聲抽泣的小姑娘麵前,他剛伸手過去,她就害怕地縮了下身子。
四目相望中,賀忱沒因此就停住手,他輕輕擦去她臉頰滾燙的眼淚,用十分平靜的語氣,溫聲道:“彆怕。我叫賀忱,是你大哥,你還有個二哥哥,他叫賀凜,家裡還有阿爹阿娘,他們都在等你回家。”
但很快,賀忱擦著她眼淚的手也輕輕顫了一下。
哥哥終於,能帶你回家了。:,,,